展茵在後春巷轉了一圈,撞見了慌張奔跑的花醒,花醒一邊展開畫軸召喚出裡面的神武将軍,一邊大聲喊:“快跑!”
由點金石繪制的将軍恍若天神下凡,然而在那衣冠楚楚的錦衣公子攻擊下卻好似孩童玩具,舉手投足間,色彩暗淡,不消片刻便在崩碎邊緣。
展茵看得愣住,“漆雕繪有這麼強的戰鬥力?”
這麼重要的情報她竟然沒有挖出來?
花醒跑過她身邊的時候一把抓起這姑娘的手,拉着她往人群密集處奔跑,邊跑邊喘氣,“他不是漆雕繪,不知道哪裡竄出來一道黑影,奪舍了那個狂信徒。”
展茵睜大了眼,現在魔修的路子這麼野的嗎,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在西域之都白虎城裡奪舍?
“那東西一身魔氣,上了身後就想殺我滅口,漆雕繪眨眼間就被占據身體,上一刻他還在嚷嚷魔仙不會放過······我靠!”教養非凡的花小姐忍不住爆了粗口,她腦海裡迅速過了一遍漆雕繪死前說了什麼,然後眼睛越睜越大。
花醒側頭問展茵,“這家夥是個邪教徒?”
展茵一怔,她沒弄明白前因後果,臉上閃過疑惑,“他的起居之所供奉着一尊神像,就是近年來特别興盛的那個财神像,怎麼了?”
“财神像?你确定,沒有其他的?”花醒臉上也露出了困惑之色,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猜錯了。
“就一個,即便隻是神像,他的态度依舊非常恭敬,我從來沒見過他對其他任何人彎下腰、低下頭,做出那些······那些不太正常的舉動。哦,受害的姑娘們不算,但那不是一種不正常······”
展茵絞盡腦汁,找到一個形容詞,“他對那個财神,特别虔誠。”
花醒腦袋一陣暈眩,若真如她所猜測,那麼,事情大條了。
西域那麼多人祭拜的财神,如果是上界某位魔仙僞裝用來收集信仰······
魔道是惡的代名詞,是大部分修士忌憚的存在,它蠱惑人心,拉人堕落,是絲絲縷縷,無孔不入的毒。
“真的假的啊。”花醒呻吟一聲,拽着展茵沒命地跑,然而她心裡也知道,萬一,萬一真的跟魔仙扯上什麼關系,她們兩個,根本跑不掉。
一張張畫軸被抛出,畫中山水、花鳥、人物隻能困住那東西片刻,輕易便被碾碎,漆雕繪英俊的臉上挂着邪笑,好像非常享受逗弄獵物的快感。
展茵修為低微,在“漆雕繪”随手甩出的攻擊下受了不輕的傷,同時因為帶着她,花醒也沒法全力戰鬥或者逃跑,可即便這樣,花醒仍然牢牢抓住她的手,沒松開片刻。
“花小姐······”猶豫好久,她鼓足勇氣想要說出被放棄的話。
然而便在這時,花醒喘息道:“加把勁,快出巷子了。”
展茵打起精神,果然,光明就在前方,巷子口的亮光驅散了心頭的陰霾。
身後的“漆雕繪”自然也看注意到了前面的地形,他薄唇微微下壓,擡手,遠超先前威力的攻擊向二女背後襲來。
花醒注意到後,蓦然松開拽展茵的手,胳膊擡起,将她用力推向一邊,而自己也順勢向前撲倒。
砰!啪!
好像煙花在半空炸開,花醒沒有感受到法術攻擊在身上的疼痛,她一轱辘滾到一邊,擡頭看去,從來沒覺得每年祭祖時面對的那張臉那麼親切。
有人來救她了!那個人還是花家子弟!
瞧瞧咱老祖宗那高大偉岸的身姿,瞧瞧他老人家手裡威風八面的雞毛撣子。
這要不是臨摹了千八百遍絕對畫不出這麼傳神的祖宗啊!這絕對是花家人才能描繪出的神作!
花醒作為根正苗紅的畫師後裔,她的修仙路早就規劃好了方向,繪畫功底當然也自小打下,畫得最多的自然是祖宗們的肖像,倒不是有多孝子賢孫,就是夫子們的作業千篇一律。
祖上傑出的人物就那麼幾個,畫來畫去難免審美疲勞,于是花家子弟開始變着法子拯救自己的眼睛。寶劍、折扇等小道具已經滿足不了小花花們狂野的内心,他們需要更差異化的作品,于是,花骨朵們把手伸向了前人未曾探索過的領域。
不求豐神俊朗,不求妩媚婀娜,但求成為全場最聚焦的仔,主打一個标新立異。
花醒背靠在小巷邊緣的牆壁上,啧啧稱贊,“雞毛毯子還能使出這麼大威力啊,不愧是老祖宗。”
當然,主要還是繪畫之人修為深厚、畫技高超,想要将畫作發揮最大的威力,所用材料、技巧感情、靈力運轉,缺一不可。
這時,拐角後傳來少年清越的嗓音,“留下看戲真的好嗎?”
“多謝兄台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我擦咧,花擇雪!”花醒擡起頭,便見巷口轉出一蒼□□緻的小公子,那雙杏眸瞬間瞪大。
這位病弱的族兄可是西域商界的風雲人物啊,傳聞他這把病骨源于風靡一時的阿芙蓉。不過自他在商界展露鋒芒後,西域的阿芙蓉販子都相繼破産了,震動之大,甚至牽連了數個中小家族覆滅。
花醒同花擇雪沒什麼交集,也就在家族年會上遠遠瞧過這位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少爺幾眼,所以對于他如今出現在這僻靜小巷很是驚訝。
特别是,現在的她與本家嫡系鬧得不太愉快,他居然會出手救她。
花擇雪沒有分一個眼神給她,他冷冷望向巷子中段的戰鬥,同魔仙化身魔氣四溢的雙眸相對,目中的堅定之意明顯。
魔仙化身見他執意保護那兩個女子,感應到不遠處青稚雅強悍的靈力,不想鬧出更大動靜,嘁了一聲,轉身離開。
花擇雪目送魔仙化身離開,垂眸看向直直盯着他的族妹,清晰分辨出她眼中的懷疑,但那又如何,他做事,還不需要向無關緊要的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