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的隻有附近寥寥數人,開始大家都沒反應過來,直到一個婢女驚呼“銀小姐落水了!”
衆人目光彙集,隻見靠近檐廊的地方波紋蕩漾,一嬌小的身影在水中撲騰,比起銀小姐頗為狼狽的處境,大家目光被她發間綻開的奪目金芒震懾。
這是什麼,為何在水中如此美麗?
銀小姐在水中起起伏伏,她那一頭烏發自也在水波中散開,發間金團朦胧,蔓延波上,光泛铄日如火。
最後銀小姐被婢女扶上岸,本就是修士,到也沒什麼大礙,人們竊竊私語,對那光團的關注甚至超過了落水這件事本身。
“費兄見多識廣,可知銀小姐所戴為何?”人群中有一個中氣十足的大嗓門,格外引人注目。
“是夜明苔,也就是當下最緊俏的蔓金苔。”費公子搖着折扇,同旁人普及,“此物不紮根泥土,懸浮于空中生長,體态如蛋,遇水開花,容色勝幹燥時十倍,平日不顯。不過姑娘們愛打扮,泡溫湯或戲水時佩戴,頗有妙用。”
在場的多是商界精英,聞言眼前一亮,近日蔓金苔同螢火芝别苗頭,不知從哪裡傳來些不利于蔓金苔的小道消息,導緻其上竄的價格有停滞趨勢,而今日銀小姐落水,隻怕蔓金苔價格将要迎來新一波上漲。
薛桂冷站在人群中,表情不大好,她喃喃,“現今泡沫已經如此之大,再吹下去隻怕會波及整個市場。”
青稚雅不通金融,腦子一時間沒聯想到那麼多,她摸了摸鬓邊的小金團,感歎于其在水中竟有如此驚豔之形态,又不自覺有些雀躍,他送的禮物總是如此精巧,簡直驚喜不斷。
湖畔的梅鬼華拿出玉牌,對一個新加的号傳訊:他們開始動手了。
對面回的很快:蔓金苔?
看來對方也注意到了,這麼說,螢火芝高得不正常的價格也未必是一斛珠獨家炒出來的了,還得深挖下去,梅鬼華沉吟。
花擇雪盯着對方發來的句号,陷入沉思,情報這東西誰都不嫌多,商場上風雲變幻,若想做到有效狙擊,需要精準的信息,時間就是金錢,片刻耽誤不得,難道真的要被這個小子牽着鼻子走?
從商人的角度考慮,他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換取這些消息呢,梅鬼華真的如他自己所說,隻是想脫離暗宗掌控嗎,還是有更深的陰謀?
兩人心思各異,手上隻有三分砝碼,卻營造出七分的架勢,明明心裡已經有了合作的傾向,卻都端着架子,逼迫對方先一步低頭。
薛桂冷看上去有點心神不甯,青稚雅想了想,問道:“很嚴重嗎?”
薛桂冷表情有些猶豫,遲疑道:“按照一般的道理,泡沫膨脹到一定程度會破裂,進而引起市場動蕩,但是市場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所以最終也不知道會如何收場。”
青稚雅懵懵懂懂點頭,她安慰道:“還沒發展到那一步呢,大佬們總會想辦法的。”
“花家倒不會不管,畢竟他們是這片市場最大的得利者,市場崩潰不利于他們持續割韭菜。”薛桂冷想到往日大家族的控制手段,稍微安心一些,随機問道,“你沒有買蔓金苔······吧?”
她的話語在看到青稚雅鬓邊那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時哽住,薛桂冷垂下眼,“叨擾了。”
富婆竟在我身邊。
青稚雅後知後覺“啊”了一聲,她擺手,“我不懂,也沒錢買。”
說着她還有點失落地低下頭,弱弱道:“實際上我一直掙紮在溫飽線上,保養滌塵真的很耗銀子。你不知道,劍就像自家娃一樣,自從有了它,别人都喊我滌塵劍主了,就跟學堂夫子喊某某娘一樣,不配擁有姓名,賺到的金子也基本花在它身上,有時候它還鬧小脾氣,讓我一度懷疑是不是要孕育出劍靈了,但最後又沒有······”
槽多無口,薛桂冷作為一名根正苗紅的蠱師,實在接不住這話頭。
你們劍修到底把劍看做什麼啊。
氣氛沉默了整整二十息,薛桂冷僵硬地岔開話題,“那我給你介紹一份高薪活計?實際上以你的身手,在白虎城還是很容易掙到快錢的。”
青稚雅啊了一聲,不好意思地道:“實際上我一直在城裡追查祂的蹤迹,不過除了那天晚上毫無所獲。”
薛桂冷眨了眨眼,“據我們分散在城内各處的同伴探測,祂大概率不在城内了,微小的可能是潛伏下了,不過既然已經暴露行蹤,最好的辦法還是離開事發地,天下那麼大,祂跑出去就像泥牛入海。”
青稚雅也覺得有道理,反正花醒的賭局結束之前她還要呆在白虎城一段時間,搞點外快作接下來的路費也不錯,這麼想着,她便問了,“你說的活計是什麼啊?”
“臨時護衛。”薛桂冷嘴唇翕動,傳音道:“有些小家族或者中小型商行養不起長期護衛,在遭遇什麼事件時會雇傭修為高強的修士作臨時護衛,應聘者多為散修,身份差得也不嚴,就是得簽訂一份咒約,免得臨陣脫逃或者反水背主。”
“我們的人也接過這種活兒,趁機接近幾家疑似暗宗分支的勢力,不過收效甚微,主家對于臨時雇傭人員還是少了份信任,機密的事都不透露給他們,而我們的人手也沒那麼充足,高端戰力不會用在這種小事上,所以青前輩若有意接這些活計,我倒是可以提供嫌疑勢力的名單。”
青稚雅精神一振,這感情好啊,她連連點頭,“要怎麼做。
衆所周知,西域商戰,狂野不羁,所以護衛這個行當,總體來講還是人才匮乏的。
數日後,一名為慶有财的高階陣法師應聘柳腰輕當家花魁貼身護衛,多次阻攔花魁狂熱追求者,最後花樓被某大家公子買下,花魁娘子成了對方三十六房姨太,慶有财姑娘失業。
慶有财轉戰滴滴金珠寶樓,鎮守樓頂金飾,某日突有大量黃金湧入市場,黃金不再是難求的貴重金屬,也鮮少有支撐不下去的商幫铤而走險偷盜黃金,老闆解散了臨時護衛團,慶有财姑娘失業。
短短三個月,發财姑娘經手的十八家雇主有十家因破産不得不結束了這短暫的合約,她一邊感慨西域做生意風險真大一邊把搜集到的消息傳給薛桂冷。
薛桂冷給了她第十九家的資料,保護即将成婚的銀家三小姐,直至完婚。
銀家嫡三女與費家庶長子的婚事,這件事在白虎城還挺轟動,銀家隻是個小家族,但費家卻于近百年跻身大家族,雖比那些老牌大世家差些火候,但同小家族相比已是雲泥。
世家講究一個門當戶對,往常不是沒有跨越階層的事情發生,不過多半是雙方各取所需,總體來說利益交換,誰都沒虧,但這件事轟動的點就在于——費公子在百花宴看到落水後的銀小姐,一見鐘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