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走回氈帳内,神醫抿唇思索良久,面對一屋子愁眉苦臉之人,終于是松了口,“救他,我可以答應。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條件不能變。”她看了一眼何百憂,“你是他手下?”
“我是。”
“他最值錢的是什麼,說來我聽聽。說到我滿意,我就答應救他。”
話音未落,他脫口而出,“金銀珠寶首飾?”
“哦,哪件最值錢?”
“這……應該都挺值錢的吧……那他的府邸?”
“是他一個人住的嗎?”
“這倒不是……”何百憂看了眼年輕女子,她臉上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樣子,“興許還有什麼傳家寶。”
“什麼傳家寶?”
“我也不是他家的人,我若是知道了,怕不是得被關大将軍滅口。”
所有的答案都被否決,這下他倒是犯了難。在他淺薄的認知裡,值錢的東西無非就是些身外之物。
可這些似乎都不對她的胃口。
何百憂垂頭喪氣地嘟囔,“什麼東西還能比他的命更值錢……”
那人耳朵倒是尖得很,聞言忽然來了興緻,“哦?他是什麼人,這麼值錢?說來我聽聽。”
“這我不能說。”
“那他的命值多少錢?”
她不依不饒,他順勢而下,“你把他救活不就知道了?”
“啧啧啧,我說你,年紀不大,挺會做買賣的。”
你年紀不大,心倒是挺黑的。何百憂心中腹诽,不敢說出口,生怕在這等節骨眼上再節外生枝。
好不容易瞧見了些希望,總不能因為逞一時口舌之快給攪黃了。若真是惹惱了她,關隅今夜恐怕就得被勾魂的小鬼給帶走了。
他收斂起笑意,嚴肅認真地懇求,“姑娘,勞煩你救他一命。他這麼好的一個人,可不能就這麼白白送了命。”
女子擡起手掌上下揮了揮,示意他放寬心,語氣上始終是輕描淡寫,“好吧,就要他的命了。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值錢。”
“多謝姑娘。”
“且慢,口說無憑。”
“那姑娘想如何?”
“立張字條,免得他醒來之後還不知道你把他賣了。到時候翻臉不認賬,我一個弱女子該找誰說理去,你說是不是?”
何百憂原本想着先答應她,糊弄過去再說,等關隅撿回這條命,總能想到法子抵賴。
沒成想,這點小心思都被她看穿了,他隻得痛快答應,“你寫還是我寫?”
“自然是你寫,寫完記得替他蓋上手印。”
何百憂就這樣硬着頭皮,在關隅不知情的情況下,白紙黑字地把他的命托付了出去。
他如今唯一希望的寄托在關隅醒後,能看在他為救他一命的份上繞過自己。
何百憂的字迹算得上秀氣,女子看着上頭鮮紅的手印認可地點點頭,将紙悉心折好塞進了貼身的錦囊之中,心滿意足地說道:“可以開始了。”
軍醫才不管他們做了何等交易,他首要也是唯一的工作就是治病救人。
動手前,他心中仍然有話不吐不快。
“姑娘,你預備如何醫治,又要用上何等藥材,可否先告知在下一二?”
“這我可不能說。”她一改方才的随意,拒絕的态度十分堅決,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
“你若是不說,我們萬不敢冒這個險啊。”
她明白軍醫的為難,合眼思忖片刻,“行,那你留下,我隻說給你一個人聽。至于他們嘛……”她用手指畫了半個圈,最後停留在何百憂身上,“統統都得出去。”
“無關人等,煩請出去等候。”軍醫松了口氣,依言遣散了人群,隻剩下他自己留在帳中幫襯。
聽人的腳步聲都走遠了,年輕的姑娘這才将随身的麻袋從角落中拖出來,拽着底上兩個角将袋子徹底翻了個身,裡面所有的東西便一股腦兒地全被倒在了面前的桌上。
軍醫的心跟着抖了三抖,忽然對躺在床上的關大人感到慚愧與不安起來。
麻袋中裝有瓶瓶罐罐,丁零當啷作響,明顯能聽出是各類藥丸。除此以外,還有些藥材直接就用布頭包裹着,沒有花裡胡哨的東西,極其簡易。
這位姑娘本人也是一點兒都不講究,卷起衣衫,腿架在椅子上,将瓶瓶罐罐一一拿起來翻找,終于在角落裡找到了自己要的那一味。
她神秘兮兮地托起白底藍花的瓶子,在軍醫耳邊搖了搖,“聲音聽着不錯吧?”
“光聽聲音倒聽不出是什麼藥。”
“你能聽出來那還了得?這是我自己煉的,攏共就三顆。”
她小心翼翼地倒了一顆在手心,又小心翼翼地将瓶塞塞好,生怕這幾顆獨苗出什麼閃失。
綠色的藥丸極小,大抵隻有她小拇指蓋的十分之一。
鄭重其事地把藥丸交至軍醫手中,她又從桌上翻找出一塊藍色的布頭,花色倒是和這瓶身别無二緻。
将藍色的布頭展開在桌面上,裡面的幾株草藥方才露出廬山真面目。
離開了土壤,色澤顯然有些枯黃,可看起來還是極為珍貴。
軍醫忍不住湊近了些看,心中雖有猜測,卻不敢确定。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