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正是黃昏,橘黃色的日光灑在窗框上,大廳裡沒有開燈。
屋子的一半掩映在暮光中,迎着落日的那部分顯得愈發明亮。
徐禹都背着光坐在光影裡,對面的向白看不清他的臉色。
何玉林關掉電腦後就雙手交叉枕在了腦後,躺在那厚重的木質大椅上假寐,向白也沒有說話,壓下眼皮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你還沒有吃飯吧?”徐禹都突然開口問何玉林。
何玉林閉着眼點了點腦袋,回道,“對啊,說的我口幹舌燥的。”
“那咱們就一起出去吃點兒吧?”徐禹都接話并提議道,然後看了一眼向白。
本來徐禹都是打算找一家像樣的酒店好好請客的,但是何玉林卻說自己來的路上就相中了一個地方,于是向白和徐禹都也就順着對方的意思去了那裡。
這個鎮子這幾年一直在做旅遊開發,鎮子上的各項設施也都建的挺有特色的。
何玉林選的這家就是當地一個頗有名氣的旅館,二樓住客人,一樓是個面積不小的飯店。
現在是旅遊淡季,店裡客人不多,但看得出來這家店确實建的挺有心思的。
幾張長屏風做隔斷将大堂裡的座位分開,木制桌子形狀不一,但上面都擺放着一些插花,旁邊還配着熏香。
進門處特地挂了竹簾,向白幾個人一進去就覺得霧氣缭繞的。
雖說這裝飾看起來有些故作姿态,但何玉林卻好似興緻很高,直接跟前台要了個包間,就帶着徐禹都和向白過去了。
點完菜後,等着上菜的功夫,何玉林後仰在藤椅上舒服地歎了一口氣,開口道,“這地方挺有意思的,我看人們評價也不錯,你們看着呢?”
徐禹都轉着頭左右看了看,嗯了一聲,“看起來确實還可以”,向白也點點頭表示自己贊同。
何玉林看徐禹都興緻不高,眨了眨眼睛,擡手拿起剛才服務員放上來的茶壺給對方倒了一杯茶,說道,“禹都啊,怎麼了這是?這是聽完故事還沒緩過來?”
徐禹都彎彎嘴角,“不算是,就是感慨而已”。
聽見這話,何玉林輕笑一聲,“你這人怎麼還越活越回去了呢?你看看你小師弟,也沒像你這麼魂不守舍的啊”。
“沒有的事,”說着,徐禹都還看了向白一眼,然後回過頭去問何玉林,“話說回來,你打算在這裡待幾天啊?要是時間多的話,我可以給你安排安排。”
聽見這話,何玉林卻是連忙搖搖頭,“不了,我就是過來給你交這個消息的。消息說完了,我也就該走了。哎,不過這地方挺有意思的,本來是打算說完就走,現在這麼一看,我決定先待個幾天試試。你們忙你們的,我自己四處轉着玩玩,”說完還狀似頑皮地挑了挑眉。
接着,他又問道,“對了,你們來這裡也有一陣子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啊?”
話一出口,何玉林又頓了一下,趕緊解釋了一下,“這可不是打聽你們業務内容,就是問問進展”。
徐禹都笑了笑,手指輕輕敲着眼前的茶杯口,開口道,“沒什麼大進展,這次借着你的消息看看能不能有點兒新東西吧”。
何玉林啧了一下,搖着腦袋感歎,“唉,工作不好做哦”。
剛說完,外面就有人敲門,是服務員進來上菜了,于是幾人也就不說話了。
等菜上完,何玉林招呼着幾人趕緊吃菜,然後邊夾菜邊說,“你們師門關系挺好啊,你這小師弟倒是一直眼巴巴地盯着你呢”。
向白愣了一下,急忙擺擺手,“我是看菜呢,順着看了師哥幾眼”,然後扭頭看着徐禹都,“師哥,你還好吧?有哪裡不舒服嗎?”
徐禹都歎了一口氣,擡手揉着腦袋,“腦袋昏昏漲漲的,不過沒什麼大事。對了,玉林,剛才你說到的那個被殺的探長,還有什麼其他的消息嗎?”
向白給自己舀了半碗湯,正在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着。
何玉林咽下嘴裡的東西,随口道,“那個叫明泉的?嗯,就是駱月的朋友,好像是駱月回國之後認識的。至于怎麼認識的,明泉又是什麼人,這我還真沒查到。啊,對了,說起這個人,我想起來了一件事”。
何玉林放下手中的筷子,撐着手把身子向前傾了傾,一臉神秘,“這個人沒資料,家庭關系,親戚朋友,幾乎都沒有。所以他被殺之後就直接被駱言微毀屍滅迹了,一點兒沒痕迹。我還是查駱月為什麼會和供他讀書的二叔突然撕破臉的時候,才意外查到有過這麼一個人的,這個人的死可能也是駱月和他二叔鬧掰的導火索”。
說完這麼一長串,何玉林就拿起筷子又繼續夾菜吃了,還招呼道,“禹都,你也趕緊吃啊,這菜不錯的”。
吃過飯出門,何玉林直接和兩人告辭,說是自己要去四處逛逛,不用他們陪着了。
徐禹都說不過他,也就由着他去了。
回老宅的路上,兩人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就這麼沉默着回去了,隻是各自回房前說好了晚上再去祠堂一次。
徐禹都看着向白進了自己那屋關上門之後,一個人坐在了窗前的搖椅上。
他仰頭看着屋裡的橫梁,深呼了一口氣,雙手垂下,整個人都似大風後被吹斷了的樹枝塌了下去。
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屋裡開着燈,明暗交界之處的徐禹都就那麼頹然地躺着,屋内的暖光都好似成了結了一層冰霜的冷茶湯,人氣頃刻間就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