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嚴遼安坐在辦公室裡審批各個方案的時候,辦公室門口的播音器忽然提示有人要進來,嚴遼安看了眼門外投影,是面色紅潤、笑容和煦的尤裘高以及跟在一旁的他的助理。
他摁了開門鍵,對大步邁進來的人道:“區長,上午好。”
尤裘高腳下跟裝了風火輪一樣,兩步就來到他身旁,他起身的動作被尤裘高眼疾手快地攔住,尤裘高看着他有血氣的臉色、清潤的眉眼,難得地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他動容道:“坐着吧,好!沒事兒就好。”
挨得太近了,導緻尤裘高發皺的面皮、發白的頭發、渾濁的雙眼跟嚴遼安近在咫尺。
他被這麼近的距離逼得悄悄在心裡豎投降的小白旗。
尤裘高對他的無助卻一無所知,又一陣短歎長籲後才滿意地開始調整這副滑稽的姿态:“我心裡是又擔心又着急,好不容易得到你出院的消息,本來招呼着要去探望你,你家裡的長輩又說你得靜養,這就現在才見到。”
“讓您費心了,這病來得突然,我一時也沒招架住,這些日子在家養着,也到今天才複工。給您添了諸多麻煩,該要抱歉的。”嚴遼安配合地說着客氣話。
“給我添什麼麻煩啊,你啊,就是太懂事兒了,什麼都自己扛,前些日子我看你遞上來複職報告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尤裘高眼尾泛起笑紋,雖然他自認虛僞,對嚴遼安也有點讨好之意,不過他真是覺得這少爺雖然天生少爺命,性兒卻不是少爺性兒,本事也不小。
他動了一點兒站隊的心思,卻又很快把這心思壓了下去,他的地位到現在也不錯了,再去押寶雖然可能好運氣再高一些,但要是運道不夠,那就是不值當的買賣了。
嚴遼安不清楚他心裡的盤算,:“我差不多恢複了,該忙的都得接手了,我的任務我會認真
完成,多謝您挂念。”
“你啊……行,我也是關心你,你這麼有幹勁我也欣慰,要是忙不過來就把公務也放一放,交給小吳就好了,你還是多注意身體。”尤裘高神情和藹地拍拍他的肩。
“好的。”
“好,有什麼問題随時找我,我就先去忙了。”
說罷,尤裘高帶着助理離開了,萦繞在他心頭多日的陰霾被揮散,他步伐都輕快了許多,看辦公室裡哪個文員都順眼了。
上午就這樣平平無奇地略過,午飯時嚴遼安和陳商在一塊兒吃,不少路過的同僚和嚴遼安打招呼,問他的身體情況,嚴遼安簡潔兩句略過,大家都很有眼色地沒有多打擾。
“喲,嚴副官這是休養好了?”吊兒郎當的聲音肆意地響起,嚴遼安擡眼一看,是挂着笑的黎旭然,身旁還有一個沒說話的許承榮。
沒有給他回答的空隙,黎旭然就自接自話。
“你這一病可真兇險,你是沒看到,尤sir跟那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天天在咱們面前急得蹦三蹦,我看他頭發都白了不少。”黎旭然口氣誇張,順勢在陳商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不過間隔得很開,兩個人胳膊肘互不幹擾。
許承榮見狀步伐一頓,在他對面,也就是嚴遼安身旁落座了。
“那還好我吉人自有天相了。”嚴遼安漾起一陣淺笑。
黎旭然玩世不恭道:“哪有自己套給自己用的?”
“我啊。”
嚴遼安隻是裝着樣子拿餐具戳戳,他都想好了,要是有人問,一句沒胃口就能搪塞,這個人原本他設想的是陳商,不過現實卻和想象大相徑庭。
“你怎麼光看不吃?”許承榮突然發問,他長相英氣,眉端先起後落,很有氣勢,認真打量一個人的時候容易叫人不自覺地緊張。
“沒胃口。”嚴遼安照着劇本讀。
許承榮扯了下唇角,他看了看夥食:“太油了?”
黎旭然先一步插嘴:“這配餐不是挺健康的,少爺病吧。”
嚴遼安聽到這話,笑了起來:“一頓不想吃而已。我少爺病的話,你恐怕得皇帝病了。”
這話說尖銳不尖銳,說柔和不柔和,應着話回擊而已。但總之,桌上靜了下來,嚴遼安的笑意早就消失得無影無形了,他眸光重新落在那份讓他毫無食欲的配餐中。
陳商倒沒覺得有什麼,雖然他對黎旭然的行為不大能理解,但也看得出來嚴遼安沒怎麼把這人放在心上,真生氣就不是這樣子了。
“上午尤sir去你辦公室,啧,那真是腳下生風啊。”陳商笑道。
他:“你可得注意點兒,再出點兒什麼事兒,我們尤sir的心都要碎了。”
陳商說話時,帶着一種不緊不慢的節奏,偶爾笑起來,鼓起的雙頰又添和善。
話題眼瞅着就要掰回正道,氣氛将要回暖,嚴遼安張開的嘴一個字眼兒都還沒冒出的時候,黎旭然又來了一句:“是,太子爺還是要多保重,你擦破點兒皮我們單位都得跟着你葬了。”
嚴遼安眉頭倏地一跳,太陽穴都跟着鼓了兩下:這蠢人到底一天到晚是想幹什麼?
他們倆一向來不對付,大概是因為黎旭然的神經質很早就已經有體現了。
小時候黎旭然的父親帶他來嚴遼安家上門拜訪,兩個人就差點吵吵着打起來。
起因隻是嚴遼安和黎旭然分享自己的玩具,黎旭然居然拿着随身攜帶的消毒紙巾擦了又擦被嚴遼安碰過的地方。
嚴遼安很疑惑,黑葡萄大的眼睛眨了眨,眼巴巴地瞅着黎旭然,問:“你幹什麼?”
黎旭然小時候壯實得跟頭小牛一樣,理直氣壯:“哥哥,我有潔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