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聰明。

所有工作都完成很好。

她那麼聰明。

所以她早就發現了？

為什麼不來問我？

哦，對。

是我當初先阻止她問的。

是我的錯。

我錯了，景安。

你不要不理我。

你不要不說話。

你看看我，看看我。

求求你....

幹燥溫暖的室内，卻仿佛下了一場大雨。

唐玉每走一步如同踏入泥沼，他肩背挺得很直，頭發和袖口也在電梯内整理好了，可他感覺自己仍舊是濕透的狼狽模樣。

他逐漸喘不過氣，他感覺眼睛很痛，但沒有淚流出來。

眼淚好像都在那個絕望的雨場裡流盡了。

他感覺小腿很痛，斷裂的骨頭沖破皮肉，血嘩啦啦的湧出來，他痛的全身顫抖，牙齒咬出血來。

明亮寬敞的辦公室内，他坐在姚雙拉開的椅子上，禮貌淺笑。

“不用這麼緊張，我就是路過，來問問工作情況。”

禮貌，謙和，他的聲音輕柔的不可思議。

姚雙很快調整狀态，抓緊一切機會向這位難得一見的高層展示自己部門的成果，她說的很認真，很專業。

唐玉好像聽進去了，他在颔首微笑。

唐玉又好像沒聽進去，他的意識像個瘋子在不斷沖向過去，不停流轉在黑夜的雨幕，不停嘶吼，哭泣。

真是個瘋子。

他唾棄自己。

姚雙甚至有一份精心準備的ppt，就好像她早就在準備這樣一個機會展現自己。

唐玉看着上面精美流暢卻簡練的内容，笑着點頭。

ppt整體色調是藍白，斜下角總是放着一艘白色小船，随着翻頁而遊動。

他盯着那艘小船，禮貌地笑容好像刻在臉上了一樣。

來到最後一頁，畫面稍微暗下去，他看見自己倒映在屏幕上的臉。

嘴角加深，他輕輕鼓了掌。

“很不錯啊，姚主管。”

另一個自己在過去的雨幕中沖着自己罵道：你真虛僞！

聲音好大。

大到他整個腦子都在響。

唐玉側身撐住額頭，提了幾個疑點，姚雙聽後開始認真回答。

她一心撲在好好表現上，完全沒注意到面前這個男人的指尖用力到發白。

“景安？”

“景安！”

一團紙被丢到桌上。

放空的思緒回籠，景安捂着脹痛的眼睛緩了一會，她打開紙團，上面寫了三個字：看消息。

手機上，程秋的聊天框出現了幾個紅點。

我是程秋：高層領導去找雙姐談話了？

我是程秋：好像是總部的那位？啊啊啊啊，景安，你等會要不要和我過去刷個臉熟？

我是程秋：機會難得啊！刷個臉熟說不定就直接給提拔了呢？

看向姚雙辦公室，裡面亮着燈，拉了一半的百葉窗，隻能看見兩個人面對面坐着。

手指輸入，發送，她放下手機。

景：不了。

後面手機又震了幾次，她沒有再看，程秋也沒勁，轉頭就和楊紫怡聊了起來。

我是程秋：紫怡，你要不要和我去高層面前刷個臉熟？

一條小魚：....不太想，決定我們升職最重要的是雙姐和幾位公司領導，總部的....應該也沒心思管這種小事吧？

我是程秋：萬一呢？萬一人家覺得咱們有潛力，順手提拔到總部去也可以啊！

一條小魚：咱們分部發展挺好的，公司樓也大，離總部也遠不到哪兒去，都一個地方的，有什麼好換的呢？

我是程秋：喂！你們怎麼都沒有上進心啊？你不去我去咯！到時候我到總部了你可别羨慕我！

一條小魚：......程秋，你安分點吧....

我是程秋：你什麼意思？

消息已撤回。

楊紫怡抱着手機尴尬的歎氣，不敢擡頭看前方氣勢洶洶的人。

她站起來，飛快打開門跑向衛生間。

程秋遠遠盯着她的背影，表情難看，手攥的極緊。

此時，主管門打開，身形利落修長的男子走出來。

姚雙一路送他到電梯門，兩人笑着說了什麼，看上去聊得還不錯。

趁着談話即将結束，程秋假裝去衛生間，瞄了一眼對方的樓層，等姚雙走後，飛快按動男子乘坐的旁邊的電梯。

他要去的是下五樓，自己跑快點就能趕上。

我真聰明，程秋暗暗想。

但是等電梯打開，她在走廊裡左看右看，找了一大圈，愣是沒有男子的身影。

夜晚，景安踩着冰雪回到家。

墨墨照舊流程撒嬌，她抱着它摸了幾下。買的貓咪用品已經到了，吃飯喝水也換上了自動喂食器。

她沒有按照往常的步驟換鞋，關上燈，靜靜站在玄關處。

她站了很久，久到雙腿發麻。

安靜的室内，一隻手抓住門把手，将大門打開。

風雪撲面，寒風灌進衣服的縫隙，她情不自禁打了個抖。

而室外，一縷影子無聲伫立，白雪在發上，肩上堆積。

他緩緩擡頭，呆滞的目光對上她的，嘴唇張合。

“....對不起。”

唐玉的睫毛壓了一層雪，随着皮膚散發的熱度融化，化成水流過眼下，像淚。

“我又忍不住跟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