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前,阿玉和媽媽一起生活。
和其他家庭不同,那棟房子隻有媽媽,保姆和他。逢年過節沒有人上門祝賀,那些童書上所謂的祖父祖母外公外婆,一個都沒出現過。
他提了一次,可看見媽媽臉上出現類似難過的表情後就再也沒問這些了。反正他也不在乎有沒有其他親戚,他隻要媽媽就夠了。
媽媽姓姜,單名瓷,性格溫和安靜,她做過最瘋狂的事情,隻是在那個禽獸再次找上門時,舉起了刀。
阿玉被掐着脖子,腳尖用力墊起,臉因為窒息而漲紅。
他沒有流淚,因為他看見媽媽哭了。
“媽....媽.....”
阿玉伸出手,對面的女人身體在發抖,她大哭着,以自己最兇狠的模樣用刀對着阿玉身後的男人。
“松手啊!!!阿玉快呼吸不過來了!!陸遠時你松手!!!”
“哼!你把錢給我一切事都沒有!否則....”
阿玉喉嚨收緊,仰起頭,痛苦地張着嘴巴,他看見上方醜陋的男人。
那種由内到外的,貪婪,無情,面目全非的醜陋。
“我...要...殺了你...”
陸遠時驚了,他笑了,放肆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就憑你?”說罷,再次将手裡的小孩輕松提到半空,又用力扔出去。
“阿玉!!!”
姜瓷跑過去,菜刀掉落,刺耳的響。
她攬起地上捂着脖子咳嗽的小孩,那種強裝出來的兇狠盡數退散。她看着阿玉虛弱的模樣,繃緊的心弦不知為何,在那一瞬間全部斷了。
“我給你,我全都給你!!!”她大吼。
“早這樣不就完了?”陸遠時悠悠坐下,翹起了二郎腿,大爺似的。
拿了錢,他二話沒說轉身就走。
保姆蔡媽媽給阿玉換了衣服,塗了藥,收拾完,他跑出去,發現桌上放着一碗面。
“阿玉,生日快樂。”姜瓷坐在對面,溫柔道。
“謝謝媽媽!”
阿玉開心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這碗面,忽然有些舍不得吃。
“媽媽,您不吃嗎?”
姜瓷搖頭,神情平靜,“不了,媽媽不餓。”
阿玉吃的很認真,他要确保每一口都仔細咀嚼過,每一口都虔誠地享用,因為,隻有這樣才對得上為他做這碗面的媽媽。
媽媽身體不好,他知道。
吃碗面,蔡媽媽帶着他在客廳玩了會,入睡前,他躺在床上,和以前很多次一樣,姜瓷來為他講故事。
她拿着疊好的小白舟,給他講那個勇者阿玉被吞進鲸魚的肚子後遇見鲸魚人的故事。
他聽得入迷,入睡前,他聽見她說她留了一筆隻有二人才知道地點的遺産。
可是媽媽,你并未告訴過我什麼遺産啊?我也不想要這些東西。阿玉朦胧想着。
睡夢中,阿玉真的乘坐小白舟去了大海,他徜徉在一望無際的碧藍海面,白鷗在身旁高歌,海風濕鹹,海底傳來低沉的顫。
平靜的海浪忽然滾動着,叫嚣着,無數魚群瘋狂往海面湧來。
他抓緊桅杆,低頭看見一張黝黑深邃的巨口,有魚兒跳到了身上,憑空出現的高牆将天空遮蔽,水流頃刻收縮。
阿玉在水流中和魚群親密接觸,混亂,嘈雜,幽深,水聲咕嘟咕嘟。
終于,他破開水面,扒住暗礁爬了上去。
可眼前出現的一幕卻比被鲸魚吞進肚子還要讓人震驚。
金銀玉石,绫羅綢緞,足以閃瞎人眼睛的财寶随處堆砌,披金戴銀的鲸魚人來回穿梭,奢侈的享用着美酒佳肴和香料貢茶。
長着魚鰓的鲸魚人身軀柔軟而蒼白,嬉笑歌唱時,它們嘴裡會吐出彩色的泡泡,大大小小的泡泡在空中飛舞,一個接着一個的從阿玉驚奇的眼中飛過。
一切都像一個觸不可及的幻境。
對于阿玉的出現,鲸魚人見怪不怪,它們告訴他,這裡是鲸魚的肚子裡,叫做金玉滿堂。
大家都是因尋找寶藏而遺留在這裡的鲸魚人。
像媽媽講的故事那樣,阿玉下意識問他們既然找到了财寶,為什麼不離開?
因為這裡随處可見的船隻和遊輪,比停靠的港口還多。
鲸魚人仰頭飲了一杯碧金色的醇香酒液,将鑲嵌寶石的水晶杯随手一擲。
杯子在空中劃過璀璨的光芒,阿玉聽見它說,這裡的财寶不及真正寶貝之萬一。
阿玉震驚了,他打量着金碧輝煌的寶窟,好奇心愈發重。
既然這些都不算真正的珍寶,那什麼才算呢?
可鲸魚人的聲音開始變得渾濁,水晶杯殘存的酒液漂浮在水面上,如銀河溢出的細碎光輝。
阿玉開始覺得冷,他抱着手臂顫抖着,那些鲸魚人就這樣看着他,笑着,直到模糊。
阿玉醒來。
小夜燈還亮着,房間裡一片靜谧,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阿玉開始心慌,他下了床,沿着一路亮起的壁燈來到姜瓷的卧室。
“媽媽。”清澈的童聲回蕩在走廊裡。
一股冷風吹來,阿玉害怕地縮了下脖子,他握住門把手,輕松推開。
“媽媽?”
卧室裡黝黑一片,床上的被子平整光滑。
阿玉退出去,他又去到書房,客廳,種滿玫瑰的後院.....沒有,都沒有!
媽媽去哪兒了?
他忽然停在衛生間前,裡面有光,腳下好像有什麼東西,濕哒哒的。阿玉的本能反應比思維更快一步,他情不自禁開始發抖,像冷到極緻,牙齒打着顫。
他輕輕打開門。
衛生間正對面是洗手台和鏡子,左側的門裡是馬桶和淋浴,阿玉踮起腳,看見鏡子裡的自己——脖子上的紅痕還未褪去,眼睛裡滿是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