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病房裡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唐星竹還是天天來,阿玉也不再裝啞巴,有時候會說一些話。這樣的時間持續到他身體康複,可以出院的那天。
陸家來了人,要将他帶走。
唐星竹攔在前面,姿态強硬,“讓我和他說一兩句話。”
她将那些人關在外面,蹲在他面前,“阿玉,你想和他們走嗎?”
.........
小孩子的頭發柔軟,黑亮,低垂的睫毛濃密,長時間生病,兩腮的嬰兒肥減少,下巴尖尖的,顯得柔弱又可憐。
“不想。”他低聲道。
“好。”唐星竹試探性的去拉他的手,阿玉沒有拒絕。
“我去和陸家說。”
阿玉隻好暫時待在醫院裡,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和陸家說了什麼,但看見對方不太好的臉色時,那種期待的心情也漸漸熄滅了。
“阿玉.....”
唐星竹很快便重振心情,“雖然我現在不能帶你走,但是以後可以,陸家總不可能一直锢着你。”
不顧他有些掙動的手,她緊緊握住,認真道:“我保證,以後你一定會離開這個地方。”
陸家很大,很安靜。
他走在幽深的長廊上,右側種滿了不認識的植物,崎岖的假山,懸挂的鳥籠,碧綠的池塘。
身後的保镖無聲卻高大,他像一個犯人被押往刑場,關進了一間古風與現代并存的卧房裡。
房門閉合前,蔡媽媽出現了。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低說了一句:今後還是我照顧您。
稀疏的夕陽從雕花窗格透進來,房間裡的床已經鋪好,衣櫃裡都有适合他穿的衣服,阿玉凝望着緊閉的房門,好像聽見了外面低微的話語。
他不再聽。
陸家對他,就像是對待一個透明人,非必要絕對不多說一句話。唯一一個主動招惹的,是當前家主的獨子,聽說是個天才,很受疼愛。
阿玉時常去池塘邊看青蛙,一坐就是一整天。那天他被一股巨力推進水中,掙紮着,他聽見嘻嘻的笑聲。
池塘水不是很深,阿玉勉強爬到岸邊,咳嗽着。
“你就是陸觀玉?那個沒媽的孩子?”
穿着斜襟長衫的男孩扶着下巴,五官精緻,卻一臉老成。
他啧啧生歎,繞着濕透的阿玉來回轉悠,踱步,像在打量一隻落水狗。
“看上去也不怎麼樣嘛!”
說完,他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身後跟着的兩人眼觀鼻鼻觀心,頭也不敢擡。
那天晚上,阿玉發燒了。
光怪陸離的夢境讓他閉着眼也在哭喊,動靜大的引來了陸家家主,不知是不是看他這樣子太過瘋狂,第二天他同意了唐星竹的見面申請。
阿玉醒來,頭卻沉重的要命,他虛弱地看向床邊,這個說好今後會帶他離開的、媽媽的朋友。
她捏着紙巾擦了擦眼,擠出一抹微笑,“阿玉,我今天就要回淮甯了。”
他的眼睛暗了下去。
“不過你放心,每一年,每一年我都會送你一件瓷器作為生日禮物。”
發現他手指抓緊了被子,唐星竹用了點力氣,勾起他的小手指。
“你不願意過生日,我就在淮甯的家裡給你準備一座大大的收藏櫃,等你正式帶着瓷器回來的那一天,放進去。”
“收藏櫃就在客廳,你一進門就能看見,就像你的媽媽還陪在身邊一樣,好不好?”
勾着小手指的手晃了晃。
唐星竹來的時候是上午,窗格裡的光照在她的側臉。
病中的小孩唇色蒼白,他恍恍惚惚,看着唐星竹在陽光下過分溫柔的眼睛,沙啞的喉嚨發出咳嗽。
稚嫩的手指收緊,阿玉點點頭。
“好。”
那天之後,阿玉從此成為陸觀玉,隻有在唐星竹來信時短暫地放出唐玉。
陸家多的不管,唐星竹就聯系了許醫生為他治病。日子就這樣緩慢過去,每天治療吃藥,他還去學了一些防身的武術。
身量在一天天抽高,他也學會了曲意逢迎,學會了虛假的微笑....
那個仗着自己聰明就時常欺負他的家主獨子,受挫越來越多。
陸觀玉在陸家安靜的像一縷影子,他隻做自己應該做的,不去摻和任何無關緊要的事,不去肖想與他無關的高額财産,不去鍊接多餘又虛僞的感情。
一天天,一年年,唐星竹送來的瓷器各不相同,他每個清晨都要好好擦拭。
終于,十八歲那年,在那位獨子成功得到股東支持後,他被放回到唐星竹身邊。
唐玉來到了淮甯。
他回到了一直以來都在等着他的家。
他見到了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