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慢慢蹲在她面前,雙手撐在沙發邊緣。他沒有碰她,卻給了她最安全的距離。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個前所未有溫柔的輪廓。
"哭吧,"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哭完了告訴我該怎麼做。我可能不會安慰人,但我保證,你不會一個人面對這些。"
林星澈擡起淚眼朦胧的臉。那些壓在心底的委屈和無助,在這一刻全部決堤。她顫抖着伸出手,緊緊攥住了沈放的袖子,像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客廳裡隻剩下壓抑的抽泣聲和兩人的呼吸聲。月光靜靜灑在他們身上,照亮了這個脆弱而溫暖的時刻。那些未曾說出口的感情,正在這寂靜的夜裡,一點一點在心底生根發芽。
昏暗的客廳裡,沈放坐在窗邊,目光停在沙發上的林星澈身上。她正握着手機,肩膀微微發抖。
"星澈,别擔心我,這邊好多了。"父親的聲音雖然虛弱卻溫和,"你一個人在外面,最要緊的是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知道了,爸。"林星澈咬着嘴唇,強忍淚水,"你别總操心我。錢的事我有辦法,你好好休息就是。"聲音倔強得讓人心疼。
挂了電話,她用手背胡亂擦了把眼淚,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但在沈放眼裡,她發抖的指尖出賣了所有堅強的僞裝。
"血緣算什麼?"沈放突然開口,聲音淡淡的,"他做到了一個真正父親該做的。"
林星澈擡眼看他,眼裡還含着淚:"知道他不是親生父親那天,我有好多話想問他。"她頓了頓,聲音軟下來,"可現在不行,我不能讓他難過。他把我當親生女兒,我就得當個像樣的女兒。"
沈放靜靜聽着,眼底翻湧着複雜的情緒。他從小沒了母親,此後的人生像是永遠停在寒冬。那些他聽過無數遍的"親情"二字,不過是本字典裡一個陌生的詞條。母親走後,生活給他的是無窮無盡的冷漠,周圍人的照料裡從來不曾有過溫度。
"你很幸運。"他低聲說,語氣裡有着自己都沒察覺的羨慕。
"幸運?"林星澈愣住了,"我哪裡幸運了?"
沈放轉頭看向窗外,月光把他的輪廓打磨得更加冷峻。"我媽走得早,後來就再沒感受過什麼是親情。"他的聲音很輕,"我知道怎麼活着,卻不知道被人惦記是什麼滋味。"
月光下,他的側臉籠罩着一層化不開的孤寂。那些平日裡被他刻意掩藏的傷痕,此刻在黑暗中若隐若現。
"所以你在羨慕我?"林星澈試探着問。
沈放嘴角動了動,卻沒有笑意。他轉過頭,目光落在她身上:"也許吧。至少你還有值得拼命的人。"
房間陷入沉默。林星澈低頭咬着嘴唇,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沈放看了她一會,突然站起身,把水杯放在她面前。
"你的事,我來想辦法。"他的聲音恢複了平常的冷靜,卻多了幾分溫度,"别再自己扛了,這世界上沒人該一個人面對這些。"
林星澈擡頭,眼中閃着複雜的光:"你真的肯幫我?"
"為什麼不來找我?"沈放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輕聲問道,語氣裡帶着一絲自嘲。
"找你?"林星澈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找你借二十萬?你當我是那種喜歡麻煩别人的人?
"你甯願去那種地方,也不肯跟我開口?"沈放的聲音低了下來,帶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受傷。
林星澈哽住了。是啊,為什麼呢?是因為不想欠人情,還是因為在這個人面前,她格外要強?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沈放轉身走向窗邊,凝視着夜色中的城市。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清冷卻溫柔。這一刻,林星澈忽然明白,在這漫長的黑夜裡,她終于找到了一盞明燈,不用再獨自面對這些了。
第二天
沈放站在ATM機前,盯着餘額數字發呆。即使掏空了所有積蓄,距離手術費還差一大截。他掏出手機,翻到一個許久未聯系的号碼,手指在撥号鍵上停頓了很久。
最終,他還是按下了通話鍵。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帶着粵式口音的女聲,"哎喲,呢唔系我哋嘅大硬漢警察咩?今日吹咩風,竟然會打畀我?(喲,這不是我們的硬漢警察嗎?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沈放抿了抿唇,聽出堂姐沈冰話裡的調侃,18歲那年,執意要從軍入伍後,就很少和家裡聯系了。偶爾過年,也隻是給在廣東的爺爺奶奶打個電話。
"冰姐。"他的聲音有些幹澀。
"咩事啊?終于覺悟啦?想返香港幫我打理公司?(怎麼?終于想通要來香港幫我管公司了?)"沈冰笑着說,背景音裡傳來港珠瀾大橋的廣播聲,看來她正在開車。
"我想借啲錢。"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幾秒:"借幾多"
"先借我二十萬。"
"得啦,咁少錢你都開唔開口?唔會系俾女朋友買嘢吧?我記得你從細到大,連紅包都存住唔花嘅人,居然……為人破财?"沈冰嗤笑一聲。(就這點錢你也跟我客氣?該不會是給女朋友買東西吧?我記得你從小到大,連新年紅包都存着不花。)"
沈放沒有否認:"系……一個好重要嘅人(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哎喲哎喲,難得啊!沈放,原來你都有今日?肯為人主動低頭開口……我們的沈警官也會為情所困啊?"沈冰的聲音裡帶着揶揄,但很快又正色道,"看來,真系好重要喇。"
"嗯。"
"得啦,一陣叫助理轉錢俾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咩事?"
"下次帶嗰個女仔嚟香港俾我見下,睇下系邊個咁犀利,可以融化得你呢塊萬年寒冰。"沈冰笑着說,"對喇,順便俾爺爺奶奶知吓,佢哋成日喺度念住想抱曾孫……"
"冰姐!"沈放的聲音難得帶了幾分慌亂。
“好啦好啦,唔玩你啦。"沈冰輕笑,"不過講真,阿放,你個性子系認死理,認定咗啲嘢就死死地去做,冇得返轉頭。但呢次,既然肯低頭,就好好争取,唔好比自己後悔。"
挂掉電話沒多久,沈放的手機就收到了轉賬提醒。數額比他要的還多出一倍,備注寫着:"俾未來弟婦嘅見面禮,記得帶佢嚟香港食飯~P.S. 爺爺話叫我問你,今年春節會唔會返廣東?"
沈放看着那行字,想起爺爺家的老宅,想起自己小時候在院子裡的木棉樹下看書的日子。這些年,他把自己關在冰冷的世界裡,直到遇見那個倔強的女孩。
"叮"的一聲,又一條信息跳出來:"聽講内地最近好凍,俾你多轉啲錢,記得買件靓啲嘅大褛啦。成日着住嗰身警服,唔怕凍跑人哋個靓女咩。"
沈放嘴角微微上揚,回了個簡單的"謝謝"。他知道,這是沈冰特有的關心方式。
掐滅手中的煙,他驅車往醫院駛去。夜空中飄起小雪,他想起廣東那些從不下雪的冬天。也許,是時候帶林星澈去感受一下南方的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