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為了搶地盤,被人打斷了三根肋骨。"沈放摸了摸自己的左邊胸口,語氣平淡得像在講别人的故事,"後來躺在醫院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麼事?"
"活着本身就很不容易,"沈放将手中的包子輕輕放在茶幾上,"所以更要好好活着。不是為了報複,不是為了證明什麼,就隻是...好好活着。"
他看着林星澈:"你爸爸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一定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過得更好。"
林星澈伸手拿起包子,咬了一小口。淚水順着臉頰滑落,但她終于開始吃東西了。
房間裡安靜下來,隻剩下林星澈小口吃東西的聲音。沈放坐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
"那後來,你是怎麼離開那個團夥的?"林星澈擦了擦眼淚,輕聲問道。
沈放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那裡有一道淡淡的傷疤:"那時候來了個人,說是我媽的朋友,叫沈叔。"他頓了頓,"原來我媽去世前聯系了他,讓他來廣州找我。"
"他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跟人打架。"沈放的聲音低沉,"他二話不說沖進去,把我拖了出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個成年人為我拼命。"
林星澈安靜地聽着。
"後來他帶我回了爺爺奶奶家。"沈放的語氣有些複雜,"他們其實一直不待見我媽,也不肯認我。還是沈叔出面擔保,他們才勉強接受。"
他苦笑了一下:"他們留下我,卻不讓我跟沈叔回燕州。說什麼'到底是沈家的血脈'。其實就是......"
他沒說完,但林星澈明白了。她輕輕說:"其實就是把你當做傳承家族的工具。"
沈放點點頭:"所以我特别能理解,一個人為什麼會拼了命地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爺爺奶奶雖然接納了我,但從來沒有真正把我當成家人。"沈放的聲音平靜,"他們一心想讓我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但我那時候...覺得讀書一點用都沒有。"
"在那個家裡,"他頓了頓,"隻有我堂姐沈冰對我好,我大伯的女兒,她總偷偷給我零食,幫我瞞着逃課的事。有一次我發燒,是她半夜爬起來照顧我。"
提到沈冰時,他的聲音柔和了一些:"她也沒有比我好多少,她爸媽一心幺兒子,她更懂我的處境。"
"她現在還好嗎?"林星澈輕聲問。
"嗯,在香港定居了。"沈放笑了笑,"跟你說實話,那40萬都是她借我的。"
他繼續說道:"到了十八歲,我就去當兵了。可能是想逃離那個家吧。那時候對誰都沒感情,就是不怕死。隻有給表姐寫信的時候,才覺得自己還是個有牽挂的人。"
林星澈安靜地聽着,看着面前這個往日沉穩的男人,第一次了解到他内心深處的傷痕。
"不過在部隊那會兒,"沈放有些猶豫地說,"上級發現我有點不對勁。打仗的時候特别狠,好像不要命似的,但平時對戰友的感受完全無法理解。"
"什麼意思?"林星澈看着他。
"有個戰友犧牲了,所有人都很難過,但我……"沈放停頓了一下,"我什麼感覺都沒有。就像看到一個物品損壞了一樣。他們說我冷血。"
"後來部隊安排我去做了心理評估。"沈放低聲說,"醫生說我有情感障礙,可能是小時候的創傷導緻的。建議我轉特别行動組,做一些特殊任務。"
他輕輕搖頭:"沈叔知道後,馬上就把我調回來了。他說那些任務太危險,我這樣的狀态遲早會出事。"
林星澈默默聽着,微微蹙眉。
"其實我很适合那種工作。"沈放的聲音平靜,"因為我不會被感情影響判斷,做事永遠理性冷靜。但有時候......"他轉頭看向林星澈,"我也希望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樣,真正感受到别人的喜怒哀樂。"
"所以你現在?"
"在學習,在嘗試。"沈放的語氣溫和下來,"比如現在,看到你難過,我雖然不太懂這種感覺,但我知道應該怎麼做。因為,"他頓了頓,"因為你對我來說,很特别。"
這句話說完,房間裡突然安靜下來。林星澈愣住了,而沈放似乎也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隻是專注地看着她,目光溫柔而專注。
林星澈擦了擦眼淚,深吸一口氣:"沈放,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嗯?"沈放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雖然你說自己不懂感情,"林星澈輕聲說,"但你願意在這種時候告訴我你的故事,願意讓我看到你最脆弱的一面,這就是最真實的關心了。"
她轉過頭,第一次正視沈放的眼睛:"我會好好活下去的。不隻是為了我爸爸,也是為了能一直陪着你。"
沈放愣住了。在路燈的微光中,他看到林星澈的眼睛裡閃着淚光,但嘴角卻帶着一絲溫柔的笑意。
"我想看着你慢慢學會感受,學會表達。"她輕聲說,"就像你現在陪着我一樣。我們一起學着好好生活,好嗎?"
沈放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雖然他可能還不太懂這一刻的感動,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裡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地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