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碎光深淵21

夜晚的墓園寒風凜冽，枝葉随風搖曳，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仿佛無聲的低語。月光灑在一排排墓碑上，映得冷清而孤寂。每一塊冰冷的石碑都承載着一段故事，而此刻，沈放坐在其中一塊墓碑前，目光空洞，整個人籠罩在深沉的陰影中。

墓碑上刻着“任莫言”三個字，字迹蒼勁有力，卻帶着無法忽視的沉痛。他手裡攥着一瓶未開封的酒，瓶身上凝結的水珠順着玻璃滑落，滴在他的指尖，冰涼刺骨，卻被他溫熱的掌心慢慢融化。

“莫言……”他的聲音低啞，仿佛從胸腔深處被硬生生擠出來，帶着深深的疲憊和壓抑的情感。

他低下頭，将額頭輕輕抵在冰冷的墓碑上，像是尋求某種無法得到的安慰。沉默在黑夜中蔓延，隻有風聲和樹葉的低吟與他為伴。他的目光複雜，痛苦與自責交織在一起，深深烙印在那張冷峻的臉上。

“我還是讓你走在了前面。”他喃喃說道，聲音幾乎被風聲吹散。

任莫言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那種帶着幾分痞氣的輕松與不拘，仿佛還在耳邊打趣：“放哥，這次算我替你擋了，不用謝了啊。”然而，這份熟悉的調侃再也不會出現。

沈放的手指收緊，瓶蓋發出一聲脆響，他卻沒有打開，隻是将酒瓶放在墓碑前，低聲說道：“你不是說要等我一起喝嗎？怎麼就先幹了這一杯？”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模糊的面孔——那是素未謀面的父親，他隻有在照片裡見過。關于父親的一切，都來自母親零散的講述：他是一名意志堅定的特警，在一次卧底行動中被毒販殘忍殺害。父親犧牲時，他尚在母親腹中，連名字都未曾取好。

"你父親是個英雄。"母親總是這樣說，眼裡閃爍着掩不住的哀傷，"可英雄注定要離家很遠。"

他曾無數次想象父親的模樣，是否如照片上那般堅毅，是否會在某個溫暖的午後，輕撫他的頭說："兒子，我回來了。"然而，所有的幻想都被現實撕得粉碎。

八歲那年的雨夜，他親眼目睹母親在車禍中倒下。暴雨中，鮮血在地面蔓延，與雨水混合。他站在原地，渾身冰冷，仿佛被凍結在這一刻。母親的體溫正在流逝，可他感受不到任何痛楚。沒有眼淚，沒有哭喊，他像一塊無知覺的頑石，麻木地望着姗姗來遲的救護車照亮血泊。

"或許我天生就不懂得痛苦。"他時常這樣問自己，"是不是正是這樣的冷漠，才讓我一步步走到今天？"

記憶轉向這些年他追逐的目标——那個潛藏在暗處的黑手。他們就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在每一場命案、每一次交易、每一次犧牲的背後。戰友們一個接一個倒下，被這個吞噬一切的深淵吸走。任莫言的犧牲，不過是這場無休止鬥争中的又一個注腳。而他，注定要走到這場遊戲的終點，為所有逝去的人讨回一個公道。

最終，這些面孔都化作林星澈的臉，她的笑容，倔強的眼神，偶爾的怒氣，每一句故作堅強的話語。她的生命力如此耀眼，像一束穿透寒冬的暖陽。沈放不敢想象，如果這樣鮮活的生命也墜入深淵，他該如何承受。

他的世界充滿危險與死亡，充滿永無止境的追逐。林星澈不該被卷入這場漩渦。她應該擁有屬于自己的人生，遠離這片陰影，遠離他的世界。

"莫言，你用生命換來的時間，我不會辜負。"他望着墓碑輕聲說道，"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雲來集團的精英計劃是個契機，讓林星澈能夠遠赴他國，開啟全新人生。一條不會沾染鮮血與黑暗的路。

"隻有讓她離開，才能真正保護她。"沈放的聲音淹沒在寒風中，眼神卻透着決絕。

他最後看了眼墓碑上的名字，像是在與戰友道别，也像是在告别過往的自己。轉身時，寒風掀起他的衣擺，吹亂他的發絲，卻動搖不了他的決心。

"林星澈，對不起，我隻能讓你離開。"

這一刻，他将最深的情感掩埋風中，獨自走向更為孤寂的戰場。“隻有讓她走，才能保護她。”沈放的聲音低得像寒風裡的歎息，眼中卻透着一種決然的光。

他緩緩起身，最後一次看了墓碑上的名字，像是在與曾經的戰友告别，也像是在告别一部分自己。

轉身離去時，寒風卷起他的外套，吹亂了他的發絲，卻無法動搖他的決意。

“林星澈，我隻能讓你離開。”

這一刻，他将心底最深的情感埋藏在風中，也将自己推向了更加孤獨的戰場。

沈放推開家門，腳步沉重。他在門口頓了一下，目光落在沙發上的人影。

林星澈端着杯牛奶擡頭："你回來了。"聲音輕柔中帶着試探。

沈放沒有回應，隻是站在原地，眼神複雜。片刻的沉默後，他開口，聲音冷得像冰："星澈，你走吧。"

林星澈手中的杯子一晃："你說什麼？"

"去留學。"沈放脫下外套，目光始終沒有看她。

"你瘋了？"林星澈快步走向他，聲音帶着怒意。

沈放走到窗邊，背對着她："雲來集團願意資助你出國。"他的聲音平靜，"去過新的生活，永遠不要回來。"

"你在推開我？"林星澈的聲音微微發抖。

沈放握緊窗台，指節泛白。但聲音依然冷靜："這是我能為你做的唯一的事。"

"你以為這就是保護我？"林星澈眼中含淚，卻倔強地站在他身後。

"是。"沈放低聲道，聲音裡是不容置疑的決然，"我甯可你恨我。"

"沈放！"林星澈猛地推了他一把，力道之大讓他踉跄了一步，"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