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這天，酒樓裝修正式開工，前面光是怎麼布局便讨論了三天時間，幾人拿着一塊黑炭在秦安家廊檐下的地台寫寫畫畫，差點把地台磨薄一層才定下來。

一樓沒有什麼大變化，隻是收賬處往後挪兩丈，為客堂留出更多地方，把前客棧放置換洗床品的櫃子轉了個面，用來放酒。

二樓變化最大，隻保留幾間房沒拆，留作雅間，其餘牆闆全拆了，拆下來的木闆沿着靠牆搭建一個一指高的地台，隔開前後桌，其餘空地便看着間距放桌椅。

雅間可容納十幾人，臨窗而望，是溫縣最大最繁華的街市，目光再往前越，是溫縣為數不多的平地，春夏是綠油油的一片，極其養眼，秋天則是橙黃的谷物豐收，冬天銀裝素裹，看大雪飛揚……

客棧開了幾年，桌椅這些雖未損壞，但看着陳舊，除了雅間桌椅要買新的，其餘的便重新打一層蠟，再刷一層油，乍一看就像新的一樣，還好打理，抹布一擦就幹淨。

牆面有些地方破了，露出裡面黃色的闆磚，秦安一狠心，給全部牆面鏟除，重新粉刷，三個人幹了六七天才刷完。

“都砸了？”臨江拿着錘子，站在床邊問。

秦安摸了摸床，随後“嗯”了一聲，“能買得起床的大戶人家不會用别人睡過的床，鬼市也不收這些東西。”客棧最難處理的便是床，又大又重，搬回家用也不可行，因為溫縣普通人家都用炕，若是睡床，屋子要燒很多碳才能暖起來，百姓哪有那麼多錢買碳。

林江說了一句“可惜了”，便掄起大錘砸下去。

十幾張床，砸完已經過去大半天，秦安把食盒裡的菜放到蒸籠上熱一熱，午飯是雲荷準備的，他說中午不回來，她便早早起來将早飯和午飯一起弄好，客棧原本就有廚房，加熱東西也方便。

今日的午飯是簡簡單單的一菜一湯，豬肉餅、冬瓜豆芽湯，還有苞米窩窩頭。

豬肉餅剁得細碎松軟，腌制入味後再用小火煎至兩面金黃，半個巴掌大小，一人一塊。

冬瓜豆芽湯是在煎完豬肉餅後煮的，摻了點油脂和肉味，喝起來更香，還不至于刮走肚子裡的油水。

苞米面窩窩頭則加了點蘿蔔絲，蘿蔔絲出水，吃起來沒那麼幹硬。

本來秦安是想叫雲荷包點餃子算了，但她說，“天天吃餃子不膩嗎？這飯菜又不是你一個人吃，還有林江和小滿呢，再說，冬天消耗快，不吃飽點怎麼有力氣幹活？”

事實證明雲荷說的很對，每次他們幹活不到午時便餓了，支撐他們的則是午時這頓飯。

林江喝了兩口湯，從口舌一路暖到胃，再沿着四肢百骸暖到周身，他長長舒了口氣，“好喝，真舒服，嫂子手藝真好。”

秦安也喝了一口，身子立刻暖起來，吃到一半，他看了看後廚，說道，“床都砸爛了，午後先把柴房整好，把木闆那些放進去，當柴燒。”

林江嘟囔着：“真是可惜了這些床。”

“除了天字号那幾間的床用料比較好之外，其他的都是普通木材搭建的，我們用不上，倒也不用太心疼，當柴火燒還能燒一個月。”秦安笑道。

“說的也是。”林江點頭道，他又說，“秦安，我娘說到時候酒樓開業，她想來幫忙，不用工錢。”他有份額，他娘來幫忙相當于給自己家做工，還能省個人工錢不是？

小滿也說：“我娘也說來幫忙，她說她沒什麼能幫忙的，在後廚幫着擇菜洗菜，跟我說了好幾天了，我一直沒跟你們說。”說完，他還有些羞澀的撓撓頭。

“她們受的了嗎？”秦安問，“後廚忙起來是很忙的，一天輪軸轉，我怕她們身體吃不消。”

林江拍拍胸脯，斬釘截鐵道：“沒問題，要不是我們來溫縣了，我娘還在旺田村還下地呢，一去就是一天，不比在後廚辛苦？”

小滿：“我娘也說了，她閑着也是閑着，倒不如幫忙，忙起來才覺得自己有用。”他們家有錢了，娘送了妹妹去書院，說是隻讀幾年書也行，對妹妹好，本來也想讓他去的，他不肯。

他們如此堅持，秦安也不好拒絕，隻叮囑道，“行吧，但你們要跟她們說，若是累了一定要休息，萬萬不可累出病來。”

“知道了。”林江和小滿異口同聲應道。

吃完飯，三人閑聊一會兒又忙起來了，感覺才眨眼時間，天已經黑了，床闆還有一半沒整理好。

三人累得氣喘籲籲，秦安摘下綁在手上的布條，轉身同林江和小滿說，“先回去吧，明天再來。”

回到家，雲荷正準備今天的晚飯，袅袅炊煙剛出煙囪便被冷氣侵襲消失得一幹二淨。

秦安倚在門口看媳婦的背影，隻覺得心口暖暖的，今日的疲憊在看到她那一刻全都褪去，他彎起嘴角，放輕腳步朝她走去。

“啊——”腰上猝不及防被兩隻手摟住，雲荷驚恐喊出聲，小臉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