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下了幾天小雨的東京終于放晴，明月高懸，被打落在地的花瓣混着未幹的泥土顯得十分黏膩。

身着淺色衛衣的青年靠在天台上慵懶地支起了手，他安靜地注視着櫻花樹下舉拳對峙的兩人。

“琴酒？那也太不給面子了。”十六夜明音點了支煙，并未含入口中。

耳麥裡傳來有些神經質的聲音，不知說了些什麼，青年淺淺笑出了聲。

“非洲！他也敢想，老不死的東西，當初就應該直接弄死他……非洲！非洲能有什麼交易可做？開拓新業務居然要我一個行動組的代号成員去學那些底層廢物才要掌握的東西？？？科恩還在問我到底得罪了誰！非洲！非洲！”基安蒂想要尖叫。

“該死的朗姆！我要把他剩下的那隻眼睛挖出來泡酒喝……然後賣到非洲……砍斷他的腿……哈哈哈哈哈……殺了他！殺了他！”

基安蒂發瘋的環節過于漫長，十六夜明音習以為常地開始走神，直到聽見對方催促的聲音。

“冰酒，你有沒有在聽？”基安蒂問。

青年心不在焉地安慰道：“聽到了，你比我自由，三個月而已，就當是去度假好了。”想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的卧底任務，十六夜明音疲憊地歎了口氣。

“那你還真是可憐。”聽到那人歎氣，基安蒂忍不住幸災樂禍：“我和科恩都沒想到你會答應。”

談話間，她利落地給槍械裝上了三枚子彈，認真等待着一個相對合适的狙擊時間。

最後一口煙過肺，十六夜明音将煙蒂随意地在圍欄牆上碾了碾，解答起了基安蒂的疑惑：“是BOSS的命令。”他停頓片刻，又道：“琴酒也沒意見。”

沉默在兩人間蔓延，耳麥裡隻剩下了扣動扳機，然後——是子彈破開空氣的聲音。

十六夜明音忽然笑了起來。

“所以你是徹底瘋了嗎？”基安蒂迅速收槍，準備按照指定路線撤退。

十六夜明音托腮望向被巡查教官追逐着的兩人。

金發男子因為背對的緣故落在了黑發卷毛身後，他沒有慌張，而是迅速根據環境調整了自己躲藏的位置，深色的肌膚和樹影渾然一體，先天優勢讓他在教官的追查下逃過一劫。

“噗。”十六夜明音笑得差點夾不住手中的第二支煙。

這就是波本嗎？

一想到自己會被這樣的人抓住，十六夜明音就覺得很有意思。

基安蒂不耐道：“你到底在笑什麼？”

十六夜明音吐了口煙：“看到了點好玩的。”

“快說。”

“就是……”他想要回答，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移了話題：“要是有一天，有人告訴你你會死在叛徒手裡，現在有個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唯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殺掉我，你願意嗎？”

“為什麼要殺掉你？你是叛徒嗎？”

“當然不是啊，問問嘛，你會殺掉我嗎？”十六夜明音直覺基安蒂不會，但還是想要聽到她的答案。

“不會。”基安蒂壓低了聲音。

話音剛落，耳麥裡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伴随着警察嚴肅的盤問和基安蒂輕微的呼吸聲，激進冷血的殺手沒有輕舉妄動，反倒是罕見地隐蔽了起來。

待搜查者退去，她才說道：“我死了是我技不如人，跟你有什麼關系。”基安蒂抽出綁在腰腹處的手槍，緩步向集合地點走去。

“很好。”十六夜明音笑了：“還以為你會說一些我們是朋友之類的話呢。”他拿燃盡的煙蒂在牆面畫着圓圈。

“你好惡心。”朋友這個詞說得基安蒂想吐。

但十六夜明音的唇角卻是微微勾起，青年模仿着基安蒂幼時的古怪發音：“Butterfly~當然要永遠~和Akira做朋友啦~”

“你想死嗎！”想起自己年幼無知時說過的話，基安蒂暴躁地向将要撤出小巷的人群開了一槍，沒有打中要害反而引來了更多的警察。

任務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

“我就知道”十六夜明音憋了很久才沒笑出聲來：“你這樣我的報告會很難寫的。”

背靠在水泥牆面，青年打開了随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他将任務細節逐一記錄：基安蒂莫名其妙開始發瘋，先是大叫了一聲“條子都去死吧！”，而後拿起狙擊槍瘋狂掃射，子彈打空卻發現條子無一傷亡，最終基安蒂落荒而逃。

百分之四十一的任務完成率，這就是基安蒂！

喧鬧的警笛聲響起，十六夜明音裝模做樣地惋惜道：“我可沒準備Plan B，你自己聽天由命吧。”他将本次的任務報告在内網上傳，立馬就收到了基安蒂被扣除将近一半尾款的系統通知。

“記得看手機。”十六夜明音迅速挂斷電話，順手将号碼拉進了黑名單裡。

過幾天再放出來吧，青年愉快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