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沒有月亮。

“不開心？”天台上，松田陣平支起了手，像初見時從櫻花林裡看到的那樣，模仿着青年的動作。

“不開心。”十六夜明音緊挨着牆角坐下，沒一會又感覺不太舒服，他挪動幾步，重新将腦袋靠在了松田陣平腿上。

卷發男人驚訝地挑眉，便也沒了跟着一起坐下打算，他眺望着遠方，輕聲道：“也許死亡對它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十六夜明音不太明白。

“被母貓抛棄的幼貓是很難活下來的，饑餓、溫度、事故，随便什麼疾病或者感染都能輕易殺死它們。”松田陣平陳述着一個事實，卻莫名覺得嗓子有些幹癢：“你有煙的吧？”他看向十六夜明音。

“可這裡是警校。”十六夜明音将口袋裡的煙和打火機拿了出來，空蕩的煙盒握在手裡太輕，青年打開後發現隻剩下最後一支。

“女士煙啊。”松田陣平低頭看了一眼，想說拒絕：“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小動物的，警察也是人，是人就會有讨厭的東西，會有極端的情緒。”

十六夜明音安靜地看着盒子裡的煙，沒什麼猶豫地将它點燃，他沒有說話，直到香煙燃燒過半，松田陣平忍不住動了動自己的腿。

“你覺得是井田剛一殺死它們的嗎？”十六夜明音擡起了頭，将那支抽了一半的煙遞了上去。

“喂喂，我也是會嫌棄的好嗎？”看着十六夜明音翻了個白眼，松田陣平還是接了過去：“我不知道，對于他的事，我隻是道聽途說，你才是親眼看見的人，我相信你的判斷。”

雖然在他和萩原研二的調查裡，井田剛一并不是那麼的幹淨。

“我覺得不是。”見松田陣平一直望着手中的煙，十六夜明音心裡多了一點無形的煩躁：“不抽的話就還給我。”

“抽，怎麼不抽。”松田陣平将煙嘴含入，呼吸變得不太受控：“為什麼？他傷害過你。”他沉了一口氣，緩緩恢複平靜。

“我不知道。”十六夜明音沉吟道：“也許貓是不一樣的。”

“……”

松田陣平從不認為身邊的青年像諸伏景光說的那樣單純善良，不管是在巡查教官的眼皮子底下私藏手機和煙，還是私下開發違法軟件并和□□背景的人成為了朋友，他總覺得十六夜明音也許是見識過，或者說經曆過黑暗的人。

當初選擇隐瞞他關于井田剛一的事情時他還覺得沒什麼必要，隻是現在……

将舌尖抵住煙嘴，松田陣平深吸一口，隻覺得過于溫和了。

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怎麼會抽這種煙？”松田陣平打破了沉默。

“教我計算機的人抽這款。”十六夜明音沒想要隐瞞：“雖然我沒見過他……也許是她？但她留下來的書和筆記成就了如今的我。”也讓他憑借着黑客技術成為了那一屆為數不多活下來的人。

“她的書裡就夾着這種煙。”十六夜明音爬了起來，湊近松田陣平嗅了嗅淺淡的煙氣：“是草莓味的萬寶路，你覺得怎麼樣？”

身邊的人除了伏特加好像都不太喜歡，青年趴在水泥牆上期待地看向了松田陣平。

将最後一口吸盡，松田陣平覺得自己還是不太能夠适應，可看到十六夜明音一個勁地盯着他的眼睛，話到嘴邊忽然變成了一句：“很有意義。”男人頓了頓，又說道：“有機會試試我的。”

他拉着十六夜明音在天台邊躺下，再不敢看那人的眼睛：“看會星星吧，今天……”他還在心裡斟酌想問的問題要如何開口。

“我不想死。”十六夜明音的聲音很輕。

“難得能看得這麼清楚……”卻聽得松田陣平楞了好一會。

青年又說了一遍：“我不想死。”

松田陣平側身看向眼眸輕阖的十六夜明音，認真說道：“我也不想。”

“你什麼都不知道。”

松田陣平揉了揉十六夜明音的腦袋，低聲哄道：“Hagi說你已經不會害怕了，對不對？”看到青年睜開了眼，他知道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十六夜明音抓住了松田陣平不斷動作的手：“你覺得我本來可以救它們的是嗎？如果我收養它們的話。”

松田陣平沒有回答，他隻是反問道：“喜歡小動物嗎？”

“你問過我這個問題。”

“我覺得今晚的答案會不一樣。”他看到十六夜明音轉了過來。

兩人對視着，良久，青年才移開視線，慢慢開口：“不喜歡。”

“因為它們會死去？”

“因為我害怕它們會死去。”脆弱的不是它們，而是我。十六夜明音松開了手，對松田陣平說道：“不要轉移話題。”

“不是。”于是松田陣平回答了那個問題：“所有人都可以救它們，不必是你。”

“可我遇到了。”然後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我們都遇到了。”松田陣平直覺十六夜明音想說的不是這些，“我們都知道新出生了一窩被貓媽媽抛棄的小貓。”

“我們都知道它們失蹤的時間、地點，甚至早就知道與之相關聯的線索。”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松田陣平難以根據現有的思路理清藏在十六夜明音身後的脈絡，他隻有盡可能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