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他想了很久,比起愧疚,他更想讓松田陣平繼續懷疑下去,他希望他能像從前一樣,即使知道十六夜明音也許是一個惡毒又卑劣的人也仍然願意為他找理由開脫。
青年沉默地垂眸,意識到了自己想要的越來越多。
“不是……受了涼嗎?”松田陣平記得那天十六夜明音的話停在了送小月亮到寵物醫院。他是希望青年能更依賴他們一點,但如果是建立在袒露傷口的痛苦之上,那麼,“不想說可以不說。”
“當然不是。”十六夜明音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示弱,他碰了碰松田陣平的手,“想說的,我太難受了,想要你的安慰。”他想讓松田陣平看到他的壞,卻又不想失去松田陣平的好。
松田陣平歎了口氣,摟住了十六夜明音的肩膀。
“它是我親手殺死的。”十六夜明音的啞聲道:“你還記得井田剛一和我對峙時的動作嗎?我就是那樣……”
“開什麼玩笑。”松田陣平果然停下了腳步,“你是在試探我嗎?”他側身托起十六夜明音的臉,“就算真是這樣,也是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對不對?”
十六夜明音終于聽到了想聽的話。
天台那個僅有他們兩人的夜晚他沒有哭,卻在人來人往的寝室樓門口不自覺地落下了眼淚。
“不是啊,我就是……拿起刀,然後……”十六夜明音握住拳頭,模仿着拿刀的姿勢,将手刺進了松田陣平的心髒,“就是這樣啊,然後它就死了。”
“我沒有按住它,它很乖的,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沒有反抗,它看着我……看着我殺了它啊。”十六夜明音撲進松田陣平懷裡,再也說不下去。
周圍路過的同期已經開始留意起了情緒激動的十六夜明音,松田陣平卻無暇顧及那些異樣眼光,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能輕柔地拍打着十六夜明音的後背。
“我們不說了好不好?”松田陣平心裡也很難受。在他們還未相遇的過往,十六夜明音一個人經曆了太多。
如果能再早一點認識他就好了,他一定會……
“十八歲那年,是我第一次差點失去它。”十六夜明音趴在松田陣平懷裡,渾身顫抖:“研二有和你說過嗎,我有一個讨厭的人,每次見面他都會讓我跪在他的身邊。”
松田陣平僵硬地收回了撫摸着十六夜明音腦袋的手,“他沒說過。”
十六夜明音繼續道:“有次我帶小狗去找我的監護人,恰好他的養父和……同事也在,他的同事推了我一把,小月亮就跳下來去咬他的褲腿,然後……”
“我們都被他的手下抓了起來,被帶到了……養父面前,他們讓我下跪道歉,我不願意,他們就掐住了小月亮的脖子。”
“所以我跪下了,他們讓我爬過去……”
“不要說了。”松田陣平捂住了十六夜明音止不住流淚的眼睛。
“然後我就……”
“求你了,我們不說這些了好不好,我們忘記它。”松田陣平隻恨世界上沒有比擁抱更能安慰人的動作,“你的監護人呢,你的監護人在哪裡?”
十六夜明音陷入了回憶。
“大人。”琴酒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十六夜明音和被朗姆掐在手中的小狗,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站到了青年身旁。
“來得正好。”朗姆手上的動作更用力了,“你的狗冒犯了我,正在給我賠罪呢。”他看到Boss制止的手勢,立馬收斂了力氣。
“琴酒,好久不見。”長椅上的中年男人聲音溫和而包容,仿佛眼前的一切之于他都不過是一個不經意間被提起的玩笑,“他是個不聽話的孩子。”
“是。”
“你說應該怎麼懲罰他才好?”姿态優雅地把玩着手中的寶石,男人耐心地傾聽着屬下的意見。
“我會教好他的。”琴酒俯下了半身。
琴酒……十六夜明音死死控制着自己的眼淚,咬牙朝坐在正前方的男人膝行了過去,他被琴酒握住肩膀,小狗也嗚咽着叫了起來。
“Boss。”十六夜明音掙開琴酒的手,跪在了Boss身側。
我可以低頭,琴酒不行。
“是我的錯,請您……放過他們。”
“真是感人。”中年男人鼓了鼓掌,卻是笑了起來,他将寶石遞給了十六夜明音,“紅色很配你,是不是?”
十六夜明音無聲接過,順從地讓男人拍了拍他的腦袋,青年的唇瓣浸染了鮮血,他不敢擡頭。
“知道怎麼做了嗎?”
“知道了。”他不會再對任何卧底心軟。他知道這次是Boss對他的警告,琴酒和小月亮都是無妄之災。
“下去吧,朗姆,把狗給他。”
朗姆松開桎梏,小月亮徑直從很高的地方摔了下來,還沒站穩就一瘸一拐地撲進了十六夜明音的懷裡,它很聰明,知道如果再叫會給自己的主人帶來麻煩。
十六夜明音低頭退了出去,最後看到的畫面裡,琴酒還沒直起彎下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