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甯初來乍到,又人生地不熟,不知該去何處找人,躊躇之際,身後傳來一道蒼老的女聲。
“孩子,你是來找小嚴的嗎?他一早就出門去了。”
是名拄着木拐衣着簡樸的銀發老太,老太面黃肌瘦,皺紋如樹根般深刻在面上 ,雙眼瞳眸略有渾濁,精神卻不錯。
聞言,謝瑾甯雙手合十作揖,恭敬道:“晚輩多謝告知。”
見他披頭散發,但一身素衣也遮不住的貴氣與風度翩然,老太渾濁的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她看了看隔壁謝家大開的院門,直言道:“你就是謝家那個被抱錯的孩子吧。”
被抱錯,這可比那什麼“假貨”好聽多了。
澄澈杏眸黯淡一瞬,他抿抿唇,乖巧道:“是的。”
陳老太仔細打量他一番,笑意祥和:“你跟阿芳年輕時長得像,眼睛跟杏子一樣大,臉也巴掌小,是個水靈的漂亮孩子。”
謝瑾甯猜測她是想說杏眼桃腮,他摸摸自己的頰肉,對于身為男子但被誇“漂亮”一事雖經曆過數次,仍有些不太習慣。
“謝謝阿婆,不過……阿芳是?”
陳老太道:“是你娘親。”
在房中觀察時,謝瑾甯并未發現有任何女子使用的物品,正有些疑惑,老太的回答就如瞌睡來了枕頭。
他忙追問道:“我并未瞧見阿…她的身影,阿婆你可知,她去了何處?”
離開之前還是見上一面吧,也能讓他知道自己的生身母親長什麼模樣。
迎着謝瑾甯期待的目光 ,陳老太卻緩緩搖頭,面上流露出一絲悲色:“阿芳她好幾年前就生病走了。”
霎時,謝瑾甯如遭雷擊,不知作何反應,水霧卻更快一步彌漫。
嗓子似被一隻大手捏住,他眼圈發紅,澀聲詢問:“您知道是什麼病嗎?”
“不太清楚,不過……大概是心病吧。”
陳老太歎了口氣,“罷了,好孩子,既然來了這兒就安心住下吧,你爹阿農也是個極好的人,你們爺倆把日子過好,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濃黑羽睫在眼睑落下的如扇陰影顫了顫。
這次,謝瑾甯沒接話,目送老太遠去後,他看了眼依舊緊閉的嚴弋家院門,轉身回到院中。
天穹那輪耀日依舊奪目,日光溫暖如春,謝瑾甯卻沒了沐浴的心思。
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聽到生身母親的消息,竟是她的死訊。
他還沒來得及認識她,跟她見一面呢。
謝瑾甯緩緩回到房間,抱着膝蓋側身蜷成一團。
如嬰胎在母體中的姿态。
……
嚴弋快步穿梭在林間,目光鎖定着三尺之外一隻奔跑的白兔。
那白兔渾然未覺危險降臨,鼻頭翕動來回搜尋,終于在發黃的草被間發現一處青嫩,開始大快朵頤。
此時風勢漸緩,時機正好,嚴弋拉弓欲射,餘光中悄然出現了一抹暗棕。
是隻棕兔,從灌木叢中鑽出,蹦跳至正在吃草的灰兔身旁,湊近聞了聞它的味道。
灰兔以為其同樣覓食,大方地往旁偏了偏腦袋,空出幾株啃掉尖尖的草葉。
嚴弋眯起眼睛,腳步小幅度偏移,試圖找好角度一箭雙雕。
手臂肌肉繃緊,即将松手之際,隻見視線範圍内的棕兔忽然壓上了比其身型小一倍的灰兔,後肢聳動,竟是jiao./媾的姿态。
這分明是兩隻雄兔。
嚴弋腦中突然浮現起昨夜夢中的畫面——紅帳低垂的雕花大床上,兩道身型迥異的身軀交纏,起伏翻湧。
急促的呼吸和碰./.撞聲在空氣中蕩開,難耐的嗚.咽哼鳴,令人心旌搖曳。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唯有那雙纏在蜜色腰.身的玉白長腿,随着野蠻沖(z)微微晃動,又腳趾蜷.縮着蓦然收.緊。
弓起的腳背間,從薄薄皮肉中透出的淡青血管如同精心繪制的紋路,蜿蜒伸展,脆弱動人。
直至那雙腿的主人承.受不住般發出長.吟,摟.抱住男人肩背的雙臂無力垂下,緊.貼的胸膛分離,雪川間,那顆鑲嵌在花托中的小痣紅得耀眼。
夢中,紅燭帳暖,旖.旎春情,叫人沉醉難醒。
夢外,褲被濕.濡,腫.痛炙硬,大腦一片混亂。
弓者最忌出神,心潮洶湧間,木箭脫手而出,擦過灰兔耳際,射在了身後的樹幹上。
感知到危險的兩兔蹦起,飛快逃竄,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片山林間獵物并不算多,但嚴弋隻要尋到,向來都是百發百中,連厚皮野豬也頂不住一箭穿眼。
這次不過是兩隻兔子,居然射空了。
下颌緊繃,還紅腫着的側頰刺痛發麻,他胸口劇烈起伏,終究是按耐不住郁躁,一拳轟在了樹幹上,直接将其打穿。
飛濺出的木片劃過手臂拳頭,落葉紛如雨下,落了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