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暈轉瞬即逝,冷汗打濕了她背後的巫師袍。
不——不該是這樣——
她緊張地注視着貝拉特裡克斯,明知不可能,仍然希望她能改變主意。
但貝拉特裡克斯沒有。
在她的黑名單上,第一位就是泥巴種。
“格雷伯克,”她吩咐道,“把他們看好了,但是别動他們,暫時——如果這個泥巴種在審訊中死了,就把那個紅頭發的純血種叛徒帶上來。”
後半句話顯然極大地刺激到了波特等人,尤其是其中最為沖動的韋斯萊,他試圖用力地掙脫出繩索,被格雷伯克強行按了回來。
“小子,”他哼了一聲,“我猜你還不想那麼快變得跟你哥哥一樣。”
貝拉特裡克斯用小刀切斷了連着格蘭傑和其他人的繩子,揪着她的頭發把她拽了出去。
黛娜直到被德拉科拽了一把才回過神,她茫然地被他拽着袖子走回先前的座位上,魂早就跟着那兩人一起飄出了門外。她直直地坐了下去,挨到某塊堅硬的物體時才想起自己方才放在椅子上的書。
黛娜擡起身,摸索着拿起了書本,她強迫自己靜下心神将其攤開。
一聲恐怖的尖叫突兀地響了起來。
“呲啦——”
紙張撕破的聲音緊接其後打破了客廳内的寂靜,黛娜看着手上的半張書頁,大腦一片空白。
“抱歉……吓了一跳。”
黛娜低聲說,好在現在這裡隻有馬爾福家的人,盧修斯和納西莎都了解她的性格,不會對此有所懷疑。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将書頁拼回去,魔杖輕輕一點。
“恢複如初。”
書頁完好回歸原狀,黛娜卻空盯着上面的文字,一個單詞都無法順利地從她眼中傳達至大腦裡。
格蘭傑在尖叫,而貝拉特裡克斯也在同樣高聲叫喊着。
她第一次知道馬爾福莊園的隔音這麼差,卻沒想過是不是自己人為地在心裡放大了這些聲音。
“你們從哪弄來這把劍的?!哪兒?!”
“我不知道——”
“我再問你一次,給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又是一聲凄厲的叫聲。
“我們撿來的——撿來的——”
黛娜心裡亂成一團亂糟糟的麻線,她閉上眼,沒發現自己連呼吸都帶着顫抖。
她是不是做錯了……
“你在撒謊!龌龊的泥巴種,我知道你在撒謊!你們去過我古靈閣的金庫,你們還拿了什麼?!老實交代,不然我發誓我要用這把刀把你刺穿!”
黛娜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
面對聞聲看過來的馬爾福家人,她擠出一個有點勉強的笑容,“……我去書房換本書。”
馬爾福莊園在成了黑魔王的大本營後就全無了秘密,而黛娜作為世交格瑞艾姆家的女兒,本來就能自由出入其中一間沒存放着什麼古老魔法的書房。她眼下這個要求并沒有什麼不妥當,何況臉色看着确實不好,德拉科也是同樣的臉色蒼白,在盧修斯和納西莎看來,兩人都是還在霍格沃茨念書的學生,聽見同齡人被拷問這麼表現也是正常。
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片刻後,德拉科·馬爾福試探着開了口。
“我也想去書房一趟。”
盧修斯看了他一眼,默認了他的說法,納西莎贊許地看着他。
他知道父母一直看好格瑞艾姆家,也一直以為他喜歡黛娜,隻是兩人之間遲遲冒不出苗頭而看着着急。他跟黛娜都清楚互相的關系止步于友情,但眼下,利用一下這個誤會也不錯。
她那副表情,他太清楚那代表着什麼了。
——别沖動,拜托。
*
腿在發軟。
勉強撐着自己走出客廳,一段距離後,黛娜終于控制不住,後背靠在了走廊的牆上。
尖叫聲越來越近。
這條路與貝拉特裡克斯拖着格蘭傑去的房間是相通的。
失去力氣後,她靠着牆滑落,把臉埋在膝蓋上。
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尖銳,刺耳,痛苦,就像……
就像一把磨鋒利的刀,泛着寒光的刃尖在她心上一刀刀地剜。疼痛從心口處一直蔓延到了指尖,甚至連發梢都在哀訴着懇求那邊的聲音快點停下來,可她希望那聲音停下來,又畏懼那裡突然失卻了聲音——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安靜下來意味着什麼。
半晌,她疑惑地摸上臉頰。
指尖沾染了一片濕意。
為什麼會哭……?
黛娜根本不明白自己現在的感受是為什麼,就像她不明白為什麼不忍心聽下去還要自虐似的跑到這裡來。
饒是如此,眼淚仍然不住地從眼角滑落,她終于放棄了擦拭,嗚咽着泣不成聲。
思維斷續着已經不成思考,直到手指碰觸到堅硬的木料,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遵從着本能摸出了魔杖。
“……?”
她還在兀自疑惑,内心卻有個細小的聲音在告訴她真正的想法。
——不行。
黛娜知道她不能這麼做。
辛辛苦苦鑽營到現在,背離了自己的信念在伏地魔面前扮演着她都不認識的一張阿谀奉承的面具,她一旦栽在了這裡,以前的所有都意味着白費。事情暴露後她會面臨什麼,馬爾福家又會面臨什麼,甚至如果牽扯到斯内普教授——那又會面臨什麼?
她拼命說服着自己,卻還抵不過一句話沖破桎梏,在腦海裡不斷地回響。
如果——
如果格蘭傑不在——
那她做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黛娜猛地怔住。
原來……
她用手背擦幹了淚水,仍然為這個想法震驚得回不過神。
格蘭傑對她來說這麼重要嗎?
她用左手用力地按住右手,終于止住了不住的顫抖。黛娜艱難地扶着牆站起,像是有沉重的鐵鍊墜着她的步伐,一步步地挪到了那個房間門口。
隔着門扇,她仍然聽得見貝拉特裡克斯的咆哮。
倒不如說,從來沒有這麼清晰過。
她閉緊嘴巴,沉默地用魔杖尖點了點門把手。
無聲咒。
阿拉霍洞開。
門扉悄然推開,貝拉特裡克斯背對着這邊,女人仍然沉浸在恐懼和憤怒之中,滿腹心思都在如何逼問出倒在她腳邊的格蘭傑如何說出真相。或者她以為眼下的馬爾福莊園是安全的,以至于完全沒發覺身後傳來的動靜。
在她身後,黛娜擡起了魔杖。
“阿瓦達索命。”
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