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越來越近,公冶晏卻還不松手,眼見就要推門而入,郗元急了,動手去推公冶晏。
門開前一瞬,公冶晏才松開手,轉過身去,背對來人整理衣服,隻留下臉紅耳赤的郗元獨面來人。
“姊姊,大父聽聞甯崇闖府,發了好大脾氣.....現在...現在大父讓你趕緊去見他!”
郗恂一路跑來,白淨的小臉上面紅耳赤,彎腰扶着膝蓋,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趁着彎腰郗恂喘氣的間隙,郗元迅速整理好衣物。
“好,你先過去,我馬上就過去見大父。”
郗恂得令,又一溜煙跑了出去。
“恂弟來去如風,若是長成,我定要拜其為先鋒大将,殺岐國人一個措手不及。”公冶晏打趣道。
郗元瞪了他一眼,“你這等棄盟抛友軍之帥,我同母弟隻有這一個,可不敢讓他跟着你。”
她兄弟五人,并無姐妹,兩兄兩弟,除了季弟是父親的妾室所出,其餘均是同母。
“唉!夫人,此言差矣。”
“你回去吧,甯崇在你這兒碰了壁,說不定會向兄長禀告此事。”
郗元還是憂心甯崇,太傅不在,掌權的始終是公冶聰....
公冶晏也覺得有理,“我先回府見兄長,那大父那邊?”
“你先回去吧。大父現在....怕也不想見到你。”
公冶晏點頭,“那我先回去。”
郗元送公冶晏出門,親眼見他上馬,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才對一旁的管家道:
“你去庫房取金帛,送到廷尉大人府上,求他幫忙打點廷獄上下,多照拂叔父兄長。”
管家領命,“是,女君!”
囑咐完管家,郗元往祖父院中去。
人到院内,還未進屋中,便聽見内裡老人痛苦的呻吟與丁姬柔聲勸慰之語。
“主公,不吃藥怎麼會好起來呢?”
廊下,郗恂帶着小他兩歲的季弟郗虔在為司徒碾藥,見到郗元來了,郗虔笑着揚起手中一段藥材,“姊姊,看!”
看到尚且年幼的兩弟,郗元心頭泛起一陣酸澀,一旦遭變,便是覆巢傾卵,毀家滅族......
弟弟們尚且年幼,還未長大。
郗元強顔歡笑,摸了摸郗虔的頭,贊揚道:“虔弟做的很好!”
郗恂撇了撇嘴,郗元餘光瞥見,迅速道:“有哥哥在,虔弟就算搗亂也沒有關系啊,對吧!”
“是。”郗恂低頭。
安慰完兩弟,郗元脫掉繡鞋,進入内室,丁姬見郗元來了,以目光緻意,郗元點點頭,丁姬便端着漆盤悄悄退出了内室。
床上老者發須皆白,臉色發暗,雙眼緊閉,一副将死之狀。
“大父。”郗元一連喚了幾聲,郗司徒才勉強睜開眼睛,仔細看了半天,認出是郗元,“伯黎.....”
郗元,字伯黎。
郗司徒費力從錦被中擡起一隻手,郗元趕緊上前,握住祖父的手。
“大父,孫兒在這裡!”
郗司徒老淚縱橫,“伯黎,大父對不起你們兄妹....”
見祖父如此,真相究竟如何,郗元已經了然于心,掌心老人的手幹枯,不似記憶中有力,祖父到底是老了。
郗元猶豫了下,搖頭道:“大父沒有錯,大父身為司徒,食君祿,為國家、君王着想,沒有錯。”
“大父懼太傅與大将軍二人相争,國朝分裂,敵國趁機來犯,力勸負隅頑抗的大将軍投降,也沒有錯。”
“太傅出爾反爾,要殺大将軍。帝室衰微,楚王為宗室,起兵尊帝,師出有名,大父相從,也沒有錯。”
郗司徒淚流滿面,後輩的理解,更加劇他内心的愧疚,他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郗元。
“伯黎,我們全家不過一死而已,無礙的。大父教過你節與義,人固有一死,為節而死,重如泰山。”
“不會的。”郗元安慰司徒道:“我會想辦法的,大父安心養病,我定能讓咱們家無虞。”
郗司徒顯然不信,“你能有什麼辦法?是楚王勝了嗎?”
“大父,楚王已經兵敗。”
得知楚王兵敗,郗司徒絕望閉眼,“曆代先帝啊,褚國...郗氏百年,就要斷送在我手中了嗎?”
“不會的!”郗元強行擠出一絲微笑,“大父,還有我,我會救咱們家,子樂已經答應幫我們。”
“公冶晏?”
“是。”
郗棠低頭,“他答應幫我們。”
“伯黎,你這是在與虎謀皮,公冶晏此人,肖似其父,心機深重,富有野心。他怕不是真心幫你,而是想利用你。”郗司徒有些擔憂。
郗元擡眸,眼底已有淚光,“可是不這麼做能怎麼辦呢?大父想想叔父、兄長,還有兩個年紀尚幼的弟弟,三族啊,連咱們家的姻親都未必逃得過。大父已經對得起先帝了,也請對得起家人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