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聽甯遠稱呼甯崇為兄長時,她就猜到了甯遠的身份,太尉生前子嗣衆多,夫人所出卻隻有一長一幼。
甯崇是太尉繼室所誕幼子,被兄長撫養長大,太尉長子也已經故去,甯氏隻剩下一對年紀相仿的叔侄作伴。
看年紀,甯遠應該是太尉的遺腹庶子。
若是太尉還在,便是庶子也前程無憂,但太尉已經故去,甯崇還有母族可以依靠,甯遠一無所有,年紀輕輕,卻能佩黑绶,官職不低,必有過人之處。
郗元颔首,“子遠。”
“兄長冒犯,還請二公子夫人恕罪。”甯遠也替甯崇賠罪。
郗元大度道:“無礙。”
幾人相互見過,公冶聰說起正事,“弟婦,我來探望司徒。”
郗元面露為難,短暫躊躇,對公冶聰道:“大父在病中,若是有言過之處,請兄長海涵。”
“那是自然。”
郗元叫來郗恂,“你帶将軍進去。”
甯崇也跟了上去,郗元本欲阻止,但不知道想到什麼,最終收回想要伸出的手。
沒過多久,屋中傳來司徒嚴厲的斥責。
郗司徒當着公冶聰的面,嚴詞指責了甯崇種種違背律法的行為,不經天子,問罪官員,尊卑不分,擅闖三公府邸。
順帶将公冶聰和太傅也罵了一通,說他們狼子野心,和大将軍是一丘之貉,出于對老臣的尊重,公冶聰隻是拂袖而去。
走到郗元身邊時,公冶聰擡眼,掃了一眼郗元,落在頭上的視線沉重,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還是公冶晏開口為她解圍,“兄長,咱們可有言在先,司徒病得糊塗了,你不會和一個病人計較吧。”
公冶聰蹙眉,“我是想叮囑弟婦好好照顧司徒。”
如此一折騰,司徒原本就嚴重的病情,愈發加劇,幾次嘔血,郗元想進去,卻被司徒趕出來,為了不激怒大父,她隻能離去。
屋中唯有丁姬與年幼的郗恂兩人照顧司徒,郗元守在屋外,公冶晏和甯遠陪着她,一直到天色暗下來。
公冶晏示意甯遠先離去,自己留下來,他輕輕擡手,按在郗元肩頭,安慰道:“天色已經暗了,先回去吧。”
站得太久,郗元的膝蓋隐隐發麻,公冶晏攙着她,兩人慢慢走回西院。
進了屋,公冶晏點起燈盞,一豆橘黃火光驅散陰暗,室内變得明亮。兩人在坐在榻前,郗元側首,無神的眼睛,注視身畔青年。
公冶晏也望着他,目光中帶着疑惑與打量。
“看着我做什麼?”
郗元什麼也沒說,站起來,在公冶晏的目光注視下,開始寬衣解帶。
公冶晏一愣,瞳孔緊縮,猛地從坐榻上站起,後退半步,無措道:“你做什麼....”
郗元沒有回答,她望着公冶晏,手上動作不止,身上的衣服也一件件落地。
她不能、也無法安心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公冶晏的身上,他是家中次子,如果太傅和公冶聰執意要動手,以公冶晏的權勢,無法阻止這一切。
誅滅三族,包括出嫁女,郗元一定會被牽連,被處死還是流放,她也不知。
如果能有個孩子,或許還有一線之機。血脈,是斬不斷的。
命運重疊,曾幾何時,她當着先帝的面,脫掉了自己的衣服,現在,隻是換了個人站在她面前。
公冶晏的目光閃躲,顯然,他并未見過女子的身軀,郗元走上前,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宮人教導的禮儀,沒用在先帝身上,反在這種場景派上用場,用在了除天子之外的人身上。
革制的腰帶,帶勾冰冷,郗元手上用力,掰開帶勾,一用力,手腕傷口隐隐作痛。
春日的衣裳并不難解,脫到裡衣時,公冶晏還是毫無動作,隻一味摩挲她的臉頸,郗元擡頭,對上公冶晏的視線。
他的目光興奮,躍躍欲試,卻又不時閃躲,似乎不知該如何下手。
想起公冶晏之前親吻自己,也不過蜻蜓點水,郗元猜測他并不是很懂男女之事,猜到這一點,她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唇齒交融,公冶晏才後知後覺的将郗元橫抱起,往床榻方向而去。
在褚國,士族子弟也會接受陰陽、夫婦變化的教育,前朝《白虎通義》這部對後世影響巨大的書中便明确記載,士族子弟應該在辟雍中接受怎樣的教育,其中就包括男女教育。
郗元的母親早亡,由宮人教授,在她初入宮時,略做指點。
兩人按部就班、一闆一眼的照着自己學過的内容進行,偶爾忘記,還要停下來想一想,磕磕絆絆,忐忑不知對錯。
好在一切順利,熟悉的感覺傳來,郗元捧起胸前公冶晏的臉,先帝的疏朗的臉和眼前男子清俊的臉重疊,又清晰的分開。
先帝的血,溫熱濺在她臉上,公冶晏噴灑在她臉上的,是灼熱的呼吸。
兩雙眼睛在極近的距離内對視,又急不可耐地湊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