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夕朝搖搖頭,他哪裡還敢往外頭走,生怕别人不知道東宮多藏了個人,他又問:“胡齡……太子側妃這幾日怎樣?”
相栀說:“側妃前兩日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向來與人仁善,這幾日也時常召側妃陪侍。”
大周後宮空虛已久,方皇後畢竟年輕,日久難免無趣,與其他妃嫔不好往來,跟自己兒媳婦倒可以多幾分親近。
不知道是不是太子授意,畢竟胡齡作為降國之女,本也難有這般待遇。
蕭夕朝正坐在軟榻邊出神着,相渝走了進來說:“回公子,鈞國公世子來了。”
夏稚?
“他來做什麼,殿下知道嗎?”
鈞國公世子時常出入東宮不假,可如今他人在徽玉園,也沒人支會太子一聲嘛?
相渝說:“殿下早就去了内閣,世子許是來求情的。”
太子在畫舫上确實說了要罰鈞國公世子,蕭夕朝想,太子多事鬧了這一出,“你讓夏世子回去吧,我不便見客。”
話才落下,門外突然吵吵嚷嚷起來。
“你們哪來的新人,我進東宮都攔着?”
夏稚瞧着眼前的相栀不太眼熟,還以為東宮來了新宮女,不認識鈞國公世子,東宮書房他是不太進去的,但徽玉園是太子起居室,夏稚小時候不知留宿過幾次。
相栀本就并非宮女出身,也不知道怎麼好言相卻,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句:“徽玉園不可随意出入。”
“我!我是鈞國公府的世子!”夏稚叉着腰把臉湊上前,就怕眼前這宮女看不清自己的長相:“我找表哥有事,不能進去等他嘛!”
相栀不言,太子畢竟沒有命令禁止人出入東宮徽玉園,相栀不敢搬出太子來說事,但也不能言語間提及蕭夕朝,一時間有些兩難。
身後有人推門出來,相渝拱手對夏稚道:“太子殿下在内閣議事,請世子入内等候。”
夏稚頓時頭一昂,拍拍衣裳,大搖大擺的進了徽玉園的門。
相栀看向相渝,這是何意?
相渝搖搖頭,夕朝公子的意思,他們隻管遵從就行。
近日太醫給蕭夕朝開的藥要他注意保暖,所以屋子裡的炭火燒的足。
夏稚走進去,被一股熱潮撲了滿面,心想,奇怪了,主子不在打那麼大炭火幹嘛?而且太子自幼習武,不常使用炭火。
他走到客座上坐下,拿起桌上半涼的茶水,痛飲了一口,準備放下杯子。
目光一轉就看見屋内的軟榻上還坐了一個人!
“噗”
夏稚嘴裡的茶噴了滿地,手忙腳亂的擦水,指着那人喊道:“你…你……你是誰!?”
蕭夕朝起身走到外室,拱手行禮道:“西陵蕭夕朝見過鈞國公世子。”
他躬身間,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夏稚,太子嘴裡爛泥扶不上牆的表弟,原來也是個面如冠玉的小公子,沒有半點脂粉氣浸身。
夏稚見過他,一時間愣了,這不是太子剛娶的側妃哥哥嗎?
側妃入府那天,夏稚也來讨酒吃,這位西陵四公子一出場可是了不得,一等一的相貌被當日東宮的人傳的神乎奇迹,不少人排着隊想去驿館見一面。
不過他此後閉門不出,夏稚于他也僅有一面之緣,差點沒認出來。
夏稚還了一禮,偷偷飄幾個眼神過去,他問:“你,為何在東宮?”
他想不應該啊,就算側妃召見,他也不會在徽玉園啊?
蕭夕朝在另一邊位置坐下說:“前幾日在宴上飲酒受了涼,舊疾複發,殿下便留我在東宮養病。”
“哦哦”夏稚點點頭,表哥對側妃真好,愛屋及烏,旋即又問:“那你怎麼在徽玉園,這兒是太子起居室啊?”
“殿下疼愛舍妹,請了禦醫在徽玉園為下臣診治,這幾日倒是忘了搬出去,失禮了。”
蕭夕朝說的毫無破綻,語氣謙恭,夏稚腦筋直成一條龍,沒聽出不對勁,反而覺得表哥果然對西陵公主一見傾心,所以順帶着對公主的哥哥也寬容。
“怪不得呢,門口是你的下人吧,不識得本世子。”
蕭夕朝一怔,點了點頭說:“留宿徽玉園失儀,不好聲張,還請世子恕罪。”
夏稚是個心懷憐惜之情的人,尤其對此時略帶病容的美人,他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有表哥下令,誰敢說你什麼,隻管放心在徽玉園住着,改次跟吉公公說一聲,别讓人随意闖進來就好了!”
蕭夕朝說:“多謝世子提點。”
說完後,兩人之間無話,夏稚坐立不安的撓撓頭,借喝茶的空隙偷偷看他,從前還不理解什麼叫造物天成。
近看蕭夕朝,眉眼清透仿佛孤月高懸,病态的蒼白膚色像是檐上舊冬霜雪,經年未化,隻剩嘴唇留着醒目的一抹嫣紅。
觀他氣色比迎親那日好多了,怪不得轉日晔京王公貴子間傳的全是他的美名而非胡齡公主。
夏稚一陣納悶,西陵那鳥蛋大點的破地方也能生出如此人物,早知這樣還送什麼胡齡公主,送他上晔京走一遭,不知多少人得丢了魂去。
“你到晔京住的慣嘛?”夏稚腦筋子一轉,找了個話題,“晔京許多地方可曾賞玩過了?”
蕭夕朝搖頭:“下臣初至晔京便因水土不服纏綿病榻,未曾有幸見識此間大國風物,實在遺憾。”
他頗為向往的語氣讓夏稚頓時覺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豪氣的一拍胸膛:“說到晔京好吃的好玩的,我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改日馬球打獵一定叫上你。”
蕭夕朝點頭道謝,太子嘴裡的纨绔竟真是個沒防備的,他順水推舟道:“下臣沒來的及跟太子殿下請辭,可不敢冒然離去。”
夏稚見他答應遊玩,心裡一陣樂,無所謂的擺手:“我待會兒就去找表哥跟他說你病好了,正好随我的馬車一塊出宮。”
太子有縱容鈞國公世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小到大不知替他兜了多少禍,區區帶一個人出宮還是沒問題的。
夏稚盤算着過兩日去京西打馬球熱熱身,晚上就在蘊春别苑裡泡溫泉好了。
蕭夕朝平日也少與人交流,難得夏
稚是個話多見識又廣的公子哥,一旦打開了話匣子,沒人搭理他也能滔滔不絕的講下去。
快到午膳點了,反而急急忙忙的要告辭離去,說是太子此時剛好午膳,正适合去說事兒。
蕭夕朝期待之餘,又覺自己實在異想天開,如今太子對他興頭正高,這東宮怕是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