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蘊春别苑回來後,蕭夕朝照舊住着徽玉園,相栀相渝天天寸步不離的照顧,盯着他把太醫院的藥一日三帖的服下去。
面色好不好不知道,胖是真的胖了,蕭夕朝雖然看着瘦弱,但自小身子康健,從沒有藥不離口的時候,原來說不需要甜食是跟太子犟的緣故。
正好太子忙于年尾祭和國宴,沒和他吃過幾頓飯,蕭夕朝樂的不用見他,喝完藥便叫相栀多拿點蜜橘來。
吉公公來的次數倒比太子多,一趟趟的送東西,說是其他地方歲貢上來的,太子想小玩意兒有趣,就送來給四公子玩。
蕭夕朝光看便有盛寵加身的錯覺,他忍不住想,如果太子寵的是胡齡,西陵的出頭之日也到了。
隻可惜西陵王沒那個好運氣,太子瞧中的是卑微庶子,搞不好以後為了掩蓋事實,西陵的人一個也留不下。
更難得他身陷囹圄還有為别人考慮的心,苦中作樂不外如是。
……
在徽玉園無聊的消磨了幾日後,轉眼便是年節。
太子一早更換兖服,前往大殿朝賀。
蕭夕朝跟他同榻而眠,這幾天睡的遲,總有些精神不濟,吃過午飯後懶在軟榻上看書。
相栀見他無趣,想來今日太子回來的肯定晚,便拿了昨日吉公公送的一副五色玉鬥棋給他。
吉公公送來時說是江南上貢的五色鬥棋,跟四公子身上的玉天缥一塊到的,公子閑來無事可以玩玩。
鬥棋選了白,墨,朱,黃,翠五色玉石雕琢而成,一色的十二顆玉棋湊成一盤已是難得,如今齊聚五色怕是要些年頭了。
蕭夕朝吃了幾顆蜜橘有點積食,招呼她一塊兒坐下來玩。
相栀也不扭捏,左右這個棋最少需要兩個人玩,她出身皇旗暗營,并非内廷,侍主忠心的道理明白,可……着實不怎麼會伺候人。
好在蕭夕朝是個好相處的,被太子以權相挾留在東宮也不見尋死覓活,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不為難他們做下人的。
相栀有時無事跟相渝閑聊兩句,語氣對蕭夕朝多有惋惜,自古天家無情,要的時候看你什麼都好,不要了人命多卑賤。
她在暗營學的東西,就是為太子解決所有見不得光的事情,很顯然,蕭夕朝就是其中一個。
蕭夕朝并沒有自己是個将死之人的感覺,選了碧玉棋色一步步擺好了棋,伸手請相栀先落子。
他架勢十足的樣子,讓人誤以為是個中高手,相栀沒有谄媚假輸的習慣,她手執翠棋,嚴陣以待。
隻是沒成想有些人真是隻是架勢足……
相栀長于暗營,不常玩這種玩意兒,一知半解的陪玩罷了,但蕭夕朝的水平可能也隻局限于知道規則而已。
看太子閑的時候也會找他來下棋,相栀不懂圍棋,有時瞧過幾眼,好像還挺有門道。
現在看來,大概是太子情人眼裡出西施,這樣也能一下一個時辰,不知怎麼熬過來的。
一下午的鬥棋過去,兩人簡單用作籌碼的他色棋子,蕭夕朝已經輸的一幹二淨。
相渝也湊過來看過,好幾次都想伸手幫蕭夕朝鬥,被蕭夕朝冷冷的瞪了一眼,于是作罷。
冬天黑夜來的早,蕭夕朝輸完最後一局,歎了口氣:“你們大周的棋好難下。”
相栀:“……”
門外及時有人來通報,免了傷蕭夕朝的面子。
相渝領着一個小太監進來說:“太子殿下着人送了酒菜來。”
蕭夕朝哦了一聲,叫人把菜擺上。
難得太子身在宴會上還記得徽玉園,挑了宴席上自己用着最喜歡的幾道菜,菜盒子裡擺了炭火,拿出來的時候還熱氣騰騰。
“佛跳牆,千禧舌,一品官燕,芙蓉雞……”
一道道菜搬上桌,滿滿當當鋪開,末了還有一壺溫過的春泥酒。
小太監低頭道:“殿下說,正值佳節公子可以小酌幾口。”
蕭夕朝拿起筷子回:“多謝公公送菜,替我謝過殿下。”
那小太監再拱手:“公子還有其他話要帶給殿下嘛,奴才可以代為通傳。”
他略想一會兒,便說:“勞煩公公轉告殿下夜涼不可貪杯,我在徽玉園等他。”
滄瀾殿流水一樣的宴席擺到了門外的玉階上,三品以上官員及宗室皇親才有資格正殿宴飲。
景诏坐在左下首第一位,身側陪的是胡齡,方才他派去送菜的小太監回來,附耳說幾句話。
胡齡挺直了身子坐在旁邊,隻聽見“貪杯,徽玉園等你”幾個字。
她藏在袖子裡的手指胡亂掐着,前幾日阿柳說太子殿下宿在徽玉園好幾天了,明明人不在,還有膳食送進去。
新梨園的下人還見過吉公公送東西回徽玉園,是些難得一見稀罕玩意兒,或者新制的衣裳鞋襪。
光拿衣裳,阿柳便說她從未見過那樣顔色的布料,好像拿煙雨沁出來的顔色,青青白白的,泛了銀絲微光。
以至于剛嫁入東宮的胡齡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太子不喜歡她。
或許太子隻是被自己在西陵的美名吸引,見到真人後覺得名不副實,所以興緻缺缺。
她望向不遠處玉階上舞女姿态翩然,轉起的水袖甩成盛開的一朵花。
西陵第一美人怎麼會名不副實呢?
她看過大周很多的女人,後宮皇帝的妃子,宮外親王的女兒,哪怕太子的侍妾,無一人容貌在她之上。
胡齡不解為何太子瞧不上自己?
皇帝飲過幾杯酒後,便借口回了寝宮,留太子和衆人交際宴飲。
胡齡第一次見到朝堂上的太子,舉手投足皆是皇室威儀,無數人向他匍匐行禮,順帶着向她這個側妃問安。
來到晔京的主意本就是她提出來的,她想靠自己無雙的美貌折服大周太子,可太子又豈是庸碌俗人,胡齡隻能承認他看不上自己的皮囊。
眼看太子聽見一句“等你”,笑容瞬間溢滿眉眼,胡齡不知道自己怎麼調節自己的情緒想法,坦然接受這個結果。
不論為什麼她想見一見徽玉園裡的人。
胡齡向上前請安的人抿嘴一笑,矜貴又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