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凜言出必行,刑部在一月内宣告西陵謀逆案結束,西陵王和世子伏誅,其餘無關人等不予追責,或貶為庶民遣送回西陵,或流放邊境。
消息傳回時,蕭夕朝松了口氣,總算沒出其他變故,本來擔憂太子介入會對西陵趕盡殺絕。
吉公公說天牢裡那個名叫翠濛女子托沈大人帶話來,她不想回西陵了。
知交死傷零落,西陵于她是一個傷心地,不如留在晔京為奴為婢也好,可以替蕭雲籌照顧弟妹。
吉公公心裡十分不安,把西陵的舊人塞進東宮,太子殿下的安危怎麼辦。
這話他拿去問過太子,可太子說蕭夕朝喜歡就随他去,隻要家世幹淨,可以放在徽玉園裡伺候,何況蕭夕朝在東宮寂寞了多年,能有舊友相伴,也是一種慰藉。
自從蕭雲籌死訊傳回晔京,景诏再也沒和蕭夕朝心平氣和的呆在一起過了,他事事順着蕭夕朝,希望能跟他慢慢和解。
次日翠濛獲得恩赦,入東宮伺候。
翠濛很奇怪明明要跟在蕭夕朝身邊伺候,為何會來了東宮?
富麗堂皇的徽玉園中,景诏正和蕭夕朝坐在一起用午膳,準确來說,兩人各吃各的,甚至眼神交流也無。
吉公公帶翠濛進來,引得蕭夕朝略擡了擡頭。
翠濛在晔京沒見過蕭夕朝以外的人,不知道面前坐的是誰,她看見蕭夕朝面露欣喜正欲上前。
“還不拜見太子殿下。”吉公公提醒道。
翠濛大驚:“太子殿下?”
她趕忙下跪,腦袋伏在地上請太子恕罪。
景诏夾了一筷子的糕點到蕭夕朝碗中,叫她起身 。
“既然要留在宮裡,往後就好好照顧夕朝公子,不得怠慢。”
“奴婢省得了。”
翠濛起身畢恭畢敬的走到側邊,她看到蕭夕朝把太子夾的幾樣菜扔在旁邊,一口也不吃。
就算在西陵也是大不敬之罪,可太子沒有怪罪蕭夕朝,他自夾自的,不在乎蕭夕朝是否回應。
一頓午膳結束,景诏拿過巾帕擦嘴,他的手覆上蕭夕朝手背,溫聲道:“蘊春别院的楓葉正紅,過兩日休沐帶你去看看。”
蕭夕朝恍若未聞的收回手,不置一詞。
景诏一句話就過,不多糾纏,吩咐吉公公拿幾樣貢品來徽玉園後就匆匆離去。
從來到去,蕭夕朝看盞茶的時間都比看太子的時間多,他對翠濛說:“胡齡還在病中,你要不要去看看?”
翠濛點頭,蕭雲籌生前也很記挂胡齡,她該去探望一下的。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時間消化一下剛才發生的事。
相栀領着若有所思的翠濛去了新梨園。
路上翠濛忍不住問道:“殿下和夕朝公子……?”
“慎言。”相栀觑她一眼,“殿下不喜宮人閑言碎語,你若要侍奉夕朝公子,走出了徽玉園,一個字也不可以多說。”
翠濛沉默下來,二人的關系不言而喻。
西陵王死也不會想到,太子看上的是他兒子,而蕭雲籌心悅蕭夕朝多年,為此不惜頂撞西陵王也要送他到大周。蕭夕朝沒有依他所言回到故鄉,反而留在大周最有權勢的人身邊。
蕭雲籌一腔深情錯付,為他人做了嫁衣,翠濛手指越絞越緊,眼神愈發幽暗。
新梨園的胡齡病了許多日,她在塌上起身,瞧見翠濛時還有幾分面熟,似乎在蕭雲籌身邊待奉過。
待翠濛表明身份後,胡齡更是潸然淚下,哽咽着問翠濛西陵其他人可還安好?
翠濛擦幹眼淚說道:“王後和幾位公主安然無恙送回西陵了。”
她告訴胡齡,他們在牢裡住了快一個月,時常有人來審問,但沒動大刑。
胡齡念道萬幸,一想起已死去蕭雲籌又淚流滿面:“兄長為何會參與謀逆,他一向主張平和,父王有錯也事事勸着,怎會昏了頭去謀逆?!”
翠濛哭号道:“世子是被冤枉的啊!謀逆此等大罪禍及親人,世子日日念你們身在晔京,萬萬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我跟在世子身邊日久,世子光風霁月,定是受了他人陷害!”
自小仰慕兄長的胡齡悲傷不已,咬牙切齒的一定要報此仇。
顧忌着隔牆有耳,兩人摒退了仆從,輕聲交談。
過了快半個時辰,翠濛離開新梨園。
蕭夕朝近來養腳傷,總一個人卧在軟榻上看書,翠濛自新梨園歸來時,來向他問安。
“不必多禮。”蕭夕朝擺擺手命她起身。
午後涼風陣陣,蕭夕朝腿上搭了條薄毯,翠濛上前攏了攏薄毯,她問:“公子為何會傷了腳?”
蕭夕朝面色自然道:“騎馬摔下來的,差不多好全了。”
說到騎馬,翠濛回憶起往日在西陵,“公子的馬術似乎是世子教的吧?”
蕭夕朝點點頭,他自小在廢殿長大,禮義詩書傳承自母親白氏,出了廢殿後,蕭雲籌見他不通騎射,閑暇時會教授一二。
“我記得……世子當年馬術平平,可王庭衆人待公子不盡心,事事敷衍,世子便又拾起了馬術,好親自來教公子。”翠濛歎了口氣,遺憾的說:“可惜公子不喜歡馬術,總醉心于詩文書畫。”
蕭夕朝沒有醉心過詩畫,但他沒有糾正翠濛,大概是分别太久,翠濛對他的認知出了偏差。
“公子離開西陵也快兩年了吧?”
“再有一個月就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