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夜晚,叛軍老巢安陽。
忙碌了前半夜,後半夜城裡恢複了安甯。首領遇刺但沒死,此刻昏睡着,情況已經穩定。沃茲華斯在他沉睡的隔壁的房間坐着看歸元的種地和編戶政策材料,卓映秋在師父身邊看法術原理課本,在師父身邊學習這件事讓她很感到安甯,沃茲華斯憐惜她白天被人偷襲受到驚吓,因此難得沒有轟她回去休息,
仙尊平和地坐在沒死掉的首領隔壁屋看新軍政策,這件事讓原本因為首領遇刺而可能起的一切風波都平息下來。
歸元總部所在的大宅原本是世家修建,有着豪華的、功能複雜的建築群之餘,還有精美雅緻錯落幽靜的很大一片花園。後半夜了,花園裡沒有人,衍之坐在冬天枯敗的花叢中,因為前幾天他和秋姑娘剛來安陽才由周淮帶着經過這片花園而感到心情稍微有點複雜。
但也沒有很複雜。
至少遠沒有另外的事情讓他心情複雜。
“我沒辦法重塑劍靈。”
坐在他對面的石頭上,有着金棕色卷發的女士把他的靈劍遞還給他,靈劍仍然是白天斷做兩截的樣子,裡面一絲靈氣寶光也無。
“我們宗門走的是法術路線,無論什麼武器都以疏導靈氣的形式起作用,我沒有聚集‘器靈’的辦法。”女士很遺憾,重鑄這柄劍不難,但要說到劍靈,這可觸及到女士的知識盲區了,“我這裡有一些其他的兵器,你可以暫時先用着,或許有一天我會幫你問問那些正統的修士們有沒有辦法。”
衍之雙手從她手裡接過斷劍,很老實地認了,看起來不想說話。
女士并不能非常好地理解劍靈消失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對她和沃茲華斯來說,兵器隻是兵器,就算是導師、長官、甚至是領袖贈與的,那也隻是多一層富有紀念意義的珍品和陪伴多年的老物件的情感,總歸是對心愛的一件‘事物’。
……不像衍之這樣,好像他的劍兄弟死了。
女士撓頭,女士不太知道怎麼安慰這人,女士希望坐在這裡的是沃茲華斯。
可惜沃茲華斯在官邸蹲着,守着他選的小領袖,跟抱窩似的。
女士想了想,雖然暫時不能從仙門拉人來修劍,畢竟雙方此刻的關系懂的都懂,不過也不能讓衍之這麼大個劍修這段時間就手無寸鐵地湊活,她想了想,從儲物空間裡掏出一把劍來。
非常好的品質,采用非常親和靈氣的材質打造,材料一點沒有克扣,用料足得吓人。劍身有着暗淡的光華氤氲流轉,劍刃鋒利堅硬,劍柄易于持握,看似平滑的劍身内部是許多不同疏導靈氣屬性的金屬材料以特殊的手法打造,使得金屬在打造過程中折疊成适應靈氣和劍意的形态,被折疊進劍身裡,讓劍鋒利堅固的同時又有着能夠疏導靈氣的内部結構。
衍之握上劍柄,感到自己的劍意從掌心直通到劍身,好像自己的身體和意識随着這劍延長出去一塊一樣,劍身如臂使指,靈氣和劍意暢通無阻,能夠通過劍身被疏導向前,揮出劈山裂石的劍氣。
這柄劍沒有劍靈,但它彙聚衍之的意志和劍氣,彙聚成劍身發出的劈砍攻擊,如同身體的延伸又更強得多,比絕大多數有劍靈的武器發揮得都更漂亮。
饒是他沉浸在自己的靈劍斷了的沮喪裡,也驚訝了一瞬:“好厲害的劍……它,和靈劍不一樣。”
“你可以先拿這個用。”女士說,“大概,夠用到化神。”
衍之看着女士的眼睛都茫然起來。
等……等一下,您剛剛說到什麼時候?
“這太貴重了,子懸仙尊,我”
“不必太在意,這是制式武器。”女士說,“我是說,批量制造的。”
衍之神情恍惚。他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不知從何開口。嘗試了三次,他隻得把嘴閉上,低頭沖仙尊行禮。
塞西莉亞盯着他帶着簡直就是缥缈夢遊般的神情把新得的寶劍收了起來。
“并不是白費的,衍之。”女士說,伸手拍了一下衍之的肩膀,同時從他身邊站起來,讓這傻愣愣的孩子能夠一個人靜靜,“或許你會期待你的劍會有更漂亮的戰鬥,或更值得的謝幕的一天。但對于你、對于你們所幫助的那些人來說,你們帶給他們的,是不可被替代、極為可貴的生命。”
衍之不太能理解女士說這樣的話,他看向女士的眼神有些茫然。
女士能理解他的茫然,說實話,這種事對于修士來說理解起來确實費勁了點。但女士也不再解釋,她看得出衍之想靜靜,拍了拍他的肩膀,沖他鼓勵地微笑了一下,随後便離開了。
衍之一個人坐在冬日幹枯破敗的花園裡,還捧着白天斷做兩截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