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潞川地界,無論如何都要都要捅到楊大人那裡的,既如此還不如直接去按察使司擊鼓鳴冤,鬧得大些,沒準還有一線生機。”
倘使凝秋燒完朝暮樓就走,難道真的就走不了嗎?
凝秋可以蟄伏十年搜集證據,并修一個地道,最後火燒朝暮樓而逃走,這樣的毅力與手段,像是會做出這種不智之舉的人嗎?
除非……齊暖霍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她去按察使司狀告楊融,其實并不單是為了朝暮樓,而是以此事為把柄,去與楊融提起她真正的目的,而她真正想對付的人,是沈梓文!
以凝秋的視角來看,楊融司掌朝暮樓,權大勢大,同時又是按察使,本就有監督潞川官吏的職責。而沈梓文隻是指揮同知,她以朝暮樓之事威脅楊融,逼他下水,對付指揮同知也綽綽有餘了。
齊暖的腦子轉得飛快,凝秋并未料到,即使是輿論所脅,朝暮樓被燒,楊融也沒敢對付沈梓文,反倒是将凝秋交給他了——楊融有更大的把柄在沈梓文的手上。
想到此處,齊暖真是被沈梓文颠倒黑白的能力深深折服,還說什麼保護凝秋,隻怕是想得知凝秋手中到底都有些他的什麼把柄吧?隻是,他将凝秋囚禁,又或是想以古玩字畫、金銀珠寶來誘惑她——齊暖想起沈府的那一片廢墟,即便是她也覺得可惜——然而凝秋不為所動。
“凝秋姑娘被捕了。”齊暖忽然問,“那雲公子你們呢?”
“我們火燒朝暮樓之後,有些無辜的人被卷了進去。”雲不流歎了口氣,“自然,随後便是官府對我們的追捕。于是我帶着母親東躲西藏,和朝暮樓的人們也失散了,很多她們或死亡或被捕的消息都是輾轉得知的。”
“我似乎還聽說有人還去沈府救過凝秋姑娘,這與雲公子有關嗎?”齊暖又問。
雲不流便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一眼凝秋的孤墳:“我與母親人微言輕,去沈府實無異于送死。因此這五年來我們一直都打算送母親進京首告之事。”
“……”齊暖微詫,“那雲公子緣何今日進沈府救人……?”
“是江南布政使的獨子魏衡觀找到了我。”雲不流道,“我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我與朝暮樓有舊——然而他告訴我,沈府不日将為沈大小姐辦一場選親宴,屆時沈府守衛必有懈怠,我可伺機而動,救走阿秋。他連阿秋被關在何處都清清楚楚,甚至為我安排了劫持沈大小姐的計劃,我的确……很難拒絕這個機會。”
“你可知沈大小姐也打算借這個機會逃跑?”原來沈宜甯口中的魏公子是這個魏——齊暖又将之前的事串了起來。
雲不流搖了搖頭:“是後來遊兄告知,我才知曉那時的沈小姐是齊小姐所假扮,抱歉。”
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某人輕哼了一聲。
看來還是單線聯系。齊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完全忽視了那聲輕哼。一面是要救凝秋的朝暮樓舊人,一面是可能掌握凝秋所掌握證據的自家女兒,當這兩件事情同時發生,稍有不慎便會顧此失彼,更何況她還在這其中插了一腳,這就把這件事情攪得更渾了。
唔……這些就先不提了。目前來看朝暮樓的事情還是比較清楚的,她帶着雲不流将這件事捅到顧知熙那裡——等等,既然楊融算是太子一派的人,那她為什麼不……
齊暖回憶了一下,要她帶雲不流去平淮見太子好像還是沈梓文提的——被他繞進去了,她本來的目的既不是朝暮樓也不是沈梓文的事,她是要來救遊肆的啊!
想到這裡齊暖忍不住擡頭,十分糟心地看了面前人一眼。
一直沒被理睬且莫名被瞅的某人:“?”
齊暖擡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額角,終于理清楚了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打算和他說話了:“遊公子,你還記得我剛才請你幫我做一件事嗎?”
“你的意思是,現在?”他斜睨了她一眼,擺出了神君的架子來,“齊小姐,我還以為你忘了這裡有個人呢。”
“因為我在反複想這些事情有哪些是必須讓遊公子做的,就怕讓遊公子白跑呢。”齊暖放下了手,唉聲歎氣地道,“雖然遊公子可以嗖地一下又嗖地一下,但是跑來跑去也很累的不是?”
“你早說啊!”毛被順好的人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我又不累——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齊暖差點被他莫名其妙發出的光亮閃瞎了眼,于是她輕咳一聲,轉了頭對雲不流道:“雲公子,還勞你在此地稍等一會兒,我與遊公子去去就來。”
雲不流點了點頭:“我也正想再多陪阿秋一會兒——隻是快入夜了,齊小姐還請盡量快些。”
齊暖自是應下。她回頭看某人,某人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向她伸出來了,看他的神情,好像是她馬上就要帶他去什麼秘境闖一闖似的。
“我們在潞川暫住的地方,還記得吧?”齊暖歎了口氣,将手遞向了他,“帶我回去一趟。”
“啊……”他面上的神情顯得有些失望,“好吧。”
“怎麼,神君不願?”雲不流沒在聽,齊暖又叫回了那個她習慣的稱呼來。
他頗實誠地點了點頭:“方才我見你模樣,似乎要做什麼大事一般。”
“确實是大事。”齊暖微微笑了起來,“神君知我懂我,不過即便是大事,從細微處做起也是有必要的,還望神君助我一臂之力。”
“真的嗎?”他眼中的光亮又亮了起來。
齊暖點頭,但笑不語。又眼見着他掌中明黃光芒大綻,将他二人包裹其中。
可不是大事麼,到底是這個世界有問題,還是面前的人有問題,她總歸是要确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