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隻剩下斷線音的電話咒罵了好一會兒,糜稽仍覺得不解氣。雖然他不敢挑釁伊爾迷,但在奇犽面前,他才是哥哥!
眼神陰鸷地掃過一台台電腦,他認真考慮着将混蛋弟弟網購的遊戲全部退貨的可行性,下一秒其中一台的屏幕上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行行滾動的紅色文字。
——檢測到程序錯誤——
——自動矯正錯誤程序……矯正失敗——
——系統異常——
——系統異常——
——系統……安全詞觸發,啟動保護模式——
——保護模式已開啟,清除錯誤程序——
——正在清除……清除完成,重啟系統——
——預計完成所需時間為……210秒——
——209秒——
——208秒——
糜稽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什麼退貨,什麼弟弟全都抛在了腦後,眼下他隻想知道伊爾迷在哪裡,發生了什麼,竟然需要說出安全詞強制重啟’那個女人’!?
“&%#!”
揍敵客家的IT技術專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昨天剛用不合适的快捷調整模式重新設置過各項條件的數值,現在才過了多久?
’電腦’和’容器’還處于融合适應階段,在同步率沒有達到100%的情況下系統重啟,他是想毀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作品嗎!
“到底怎麼回事……監視系統自檢……命令…執行……”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糜稽表情嚴肅地緊盯着繼續變幻的畫面。他長得并不太像席巴、伊爾迷或者奇犽,一雙眼睛總是被周圍的肉擠在一起,顯得細小狹長。
然而此時此刻,電子顯示器的藍光映在他臉上,卻讓人突然發現,原來他也有一雙揍敵客家人的獸瞳……
三分半鐘的時長足夠一個普通人在水中昏迷甚至淹死。
可可感覺很累,幾乎沒有力氣睜開眼睛,耳邊傳來輕淺的風聲,好像有人正在對她說話。
“……可可,該醒了……可可……”
眼皮依舊沉重得睜不開,意識似乎脫離出了軀體,在虛無和現實之間徘徊,讓人既覺得那個聲音熟悉,又無所謂去理會對方。
一口氣被渡進了嘴裡,仿佛火星落下,一瞬間點燃了枯萎幹燥的肺部。
“哦呃……”可可從混沌中醒了過來,大口大口地喘氣,用力咳嗽着,滾燙的眼淚流得滿臉都是。
“可可,沒事了,我在這裡,看着我。”
聲音移到了正面,耐心地重複着相同的三句話。
沒事了。
我在這裡。
看着我。
沒事了。
我在這裡。
看着我……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仿佛有人直接站在腦海中呐喊般清晰。五感覺逐漸回歸身體,被淚水打濕一簇簇黏在一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伊爾迷……?”
“嗯,是我,我在這裡。”
男人語氣溫和,好像吵醒自己的人不是他。可可皺着眉,動作僵硬地舉起手,蓋在自己的額頭上。
“出什麼事了……我頭好痛……”
“沒事,你正在洗澡,不小心踩到沐浴露,滑了一下。”
“我又……摔倒了?”
“先坐起來再說。”
水面退潮一樣下降,露出了可可泡得有點紅的肩膀。伊爾迷扶着她坐穩,摸了摸發燙的皮膚。
“還記得我們洗到哪裡了嗎?”
“什麼,哪裡……”
“不記得了?”
“唔……”
“那你問一下梧桐,剛才是他在幫你。”
“梧、桐……?”
雖然不咳嗽了,但嗆過水的喉嚨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幹吞粗糙的砂礫。可可說得很慢,一邊看向随着她的話音而出現在浴缸邊的人影。
“是,可可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梧桐行了一個标準的執事禮—微微鞠躬,右手敬獻心髒般按在左胸前—隻是他手上還握着一塊海綿擦,白色的泡沫從指縫間漏出來,讓那個敬禮看上去有些怪誕。
“剛才……你在幫我……洗澡……?”
浴室,袅繞的蒸汽,以及泡在水裡的自己……每一件都的确符合’正在洗澡’的條件,然而可可看着梧桐,心底卻有一絲無法抹去的不安。
她想不起來這一切是什麼發生的。一名執事得到了伊爾迷·揍敵客的允許,然後當着他的面,接近自己、凝視自己、觸碰自己?
年輕的女人坐在浴缸裡沒有動,可她的肢體語言——繃直的下颚,還有向後退縮的肩頸,全都在告訴經驗豐富的殺手和執事,她很緊張。
“是的,可可小姐,您是這麼命令我的。”梧桐攤開手掌,将裹滿泡沫的海綿擦展示給可可看,“您讓我随便,隻是動作要放輕一點。”
“我真的……”
話還沒有說完,一坨肥皂泡滴到了可可的胸口上。
“這确實是您的命令。”梧桐單膝跪了下來,眼鏡片上蒙着一層薄薄的水霧,“您有任何疑問,都可以問我。”
身材高大的執事跪在浴缸邊,好像隻猛獸收斂了爪牙,匍匐在’主人’腳邊。可可的視線比對方的還要高出一點,能看到頭頂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發根。
她一向是被俯視的那個,父親、伊爾迷、糜稽,甚至明明比她矮的奇犽。她習慣了他們居高臨下的目光,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卧在自己腳下,就好像……三毛一樣……
‘都是一樣的。’
“你說什麼?”可可下意識地開口。
“您有任何疑問……”
梧桐說到一半,發現可可的視線離開了自己。她不是在問他,是自言自語?還是……順着那道小心翼翼的視線,他看到了一個懸挂在高處的微笑。
伊爾迷就像是早知道她最後一定會再問出這個問題,偏着頭,臉上帶着愉快卻不含星點溫度的笑容。
“都是一樣的。現在,相信我說的了嗎?”
可可将腦袋靠在伊爾迷肚子上,嘴唇幾乎貼着他的肌肉,每說一句話都呼出一片潮濕的熱意。
“我接受你作為我的丈夫……承諾一生中每一天都對你忠實,毫無保留的愛你……是好、是壞、是健康、是疾病,直到死亡将我們分開……”
這是她要在婚禮儀式上對伊爾迷說的誓言,她準備了很久,從頭到尾都背得很熟,包括最細微的語氣全部無可挑剔。
所以,就算她不知道到底相信是什麼,也能用這段話回答他,回答伊爾迷·揍敵客,自己’一生中每一天都愛他’’直到死亡将我們分開’。
“說得很好,我要獎勵你……”伊爾迷回抱住可可,溫柔地親吻她的額頭,“來,試一下你的新遊戲機,相信我,會比你玩過的那些全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