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轉頭，陡然發現身後五顔六色的氈房圍牆上貼滿了獎狀，她仔細一看，上面寫着“伊娜”的名字，滿滿一面牆，都是她的榮耀。

“你學習很棒啊！”林初曉笑着誇伊娜，對方反而害羞起來，嘴唇輕輕抿了抿。

“我要考大學。”她細聲細氣地說，好像擔心别人聽見了嘲笑她，又擔心别人聽不見她的夢想。

“你可以的！你很聰明！”林初曉十分高興，語氣裡展露了十二分的信任。

伊娜聽了，腼腆地笑了。

林初曉看到她的家很簡陋，幾乎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炕上也不寬敞，四個人要擠在這上面睡覺。

飯桌上的食物是他們能拿出來最好的，除了羊肉之外，隻有硬邦邦的馕餅。

林初曉拿起一塊來吃，嘴像啃石頭一般，她瞥見艾力把囊泡在熱牛奶裡，也學着做，果然軟乎了不少，泡出一股奶香味。

不一會兒女主人端了羊肉湯進來，他們用最好的部位來款待客人，羊是在他們來之前宰殺的，用山上的雪水煮了很久，肉香四溢，湯汁鮮美。

小小的餐桌容納七個人吃飯，雖然擁擠，但客人不介意，主人又十分熱情，倒顯得像一家人，吃得十分熱鬧。

茶餘飯盡，夏槿餍足地癱在炕上，馬上又幹勁十足地立起上半身，說：“吃飽了，幹活！”

氈房外，四匹馬杵在面前，有一匹看上去極不耐煩，總是用腳在地上刨坑，不停的搖頭晃腦和甩尾巴。

林初曉觀察四匹馬，都是年輕力壯的青年馬，精神狀态都不錯，體格健壯，看不出有什麼毛病。

“工具拿出來，今天教你骟馬。”夏槿說完，牽了那匹最不安分的馬。

這匹馬花色非常特别，是一匹隻有黑白兩色的“奶牛馬”。林初曉不禁想到自己曾經絕育過的一隻奶牛貓，性格古怪、脾氣暴躁，還沒動刀就被它梆梆揍了兩拳。

但是，草原上的馬為什麼要絕育呢？流浪貓絕育是為了不泛濫成災，馬在草原上那麼自由，也要被骟？

巴特和她解釋道，公馬脾氣暴躁，骟了之後會變得溫順，不傷人，同時還能控制馬匹的數量，不會影響馬的生長發育和健康。

一行人都跟着夏槿走到那片空地上，她給巴特使了個眼神，他就拿來硬币粗的繩子綁在馬的兩隻前腿上，和大兒子一左一右分别用力，想讓馬倒下。

這個方法簡單有效，不出半分鐘馬就會站立不穩而倒下，但這匹馬硬是和兩人僵持了一分多鐘才掙紮着倒在地上，兩人費力地用繩子把馬的四隻腿困在一起，把馬屁股充分裸露出來。

林初曉在實驗室做過貓狗的絕育手術，但是骟馬，她從來沒上手過，大型動物比較昂貴，學校經費有限，隻能提供一些貓狗老鼠兔子之類的。

林初曉的背包放在地上，裡面的器具都擺了出來，方便夏槿拿。

這匹馬性子烈，即使被綁着也沒有消停下來。夏槿拿了一塊布蓋住它的頭，它才稍稍安靜了下來。

夏槿用水清洗了馬蛋，又用酒精沖洗了一遍，防止馬感染細菌。

在馬腹部打了一劑破傷風和消炎藥，夏槿轉身拿了小巧的鐮刀就要上手了，林初曉不安地攔住她說道：“師傅，不打麻醉嗎？”

“麻醉？你師傅從不用那東西。”夏槿推開林初曉，蹲在馬屁股前面，用右手攥住馬的兩個蛋，左手迅速在馬蛋黑色表皮劃出一個傷口，露出裡面粉白色的肉來。

馬一動不動，它的四隻腿被巴特捆住了，好似認命一樣不掙紮了。

艾力本來站在遠處觀望，看見夏槿蹲下去，慢吞吞地走了過來，看了眼馬的四條腿，這一看把他吓得不輕。

夏槿把蛋從表皮裡翻了出來，粉白色的球狀物吊在上面，内裡還連着輸精管，馬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四隻腿和軀幹都在地上扭動，塵土被巨大的震動激揚起來。

“快走開！馬沒捆好！”艾力一面說，一面超夏槿撲過去，沒想到馬先一步掙脫了繩子，後腿極力朝夏槿的左手踹了過去，她整個人貼着地面飛了出去。

林初曉趕緊去扶夏槿，艾力和巴特連忙再次用繩子纏住馬腿，避免它站起來踩踏夏槿。

馬一陣劇烈掙紮，艾力和巴特咬緊牙關，使勁攥住繩子，直到馬累了，才消停下來。

林初曉掀開夏槿的袖子，被馬踹的小臂上立刻起了好大一塊烏青，她隻是輕輕一碰，夏槿就疼的大叫。

“這馬懂兵法！她居然會誘敵！”夏槿痛苦地叫着。

林初曉去包裡拿了雲南白藥，她本來是為自己準備的，她怕上山崴腳，現在倒是給醫術高超的師傅用上了。

藥一噴到受傷處，夏槿痛的五官扭曲到一起，治療比被踹還要痛，藥吸附在皮膚上時仿佛鑽進了毛孔，産生了灼燒般的痛感。

“讓你打麻醉，現在好了吧？”林初曉沒好氣地說，她心疼夏槿，左手得好一段時間不能動彈，作為一個獸醫，自己受傷了還怎麼治療動物。

“以前麻藥貴得很，牧民們用不起，骟馬這樣的小活兒，誰肯出麻藥錢？況且我從沒失手過，沒想到今天栽在這裡了。”夏槿一邊說，一邊擡着手讓林初曉給她纏上繃帶。

艾力檢查了一遍繩子，确保這次捆得結結實實，馬蛋還吊在外面，暴露在空氣裡、再不快一點解決，會增加感染的風險。

“現在怎麼辦，你還能動嗎？”艾力蹲在夏槿身邊問道。

“你看我這手，能動得了嗎？”夏槿把包紮的鼓鼓的手臂伸到艾力眼前，“隻能讓初曉來了。”

“我？”林初曉不可思議的問道，她連一次完整的流程都沒看完，還看了夏槿的反面教學，現在居然讓她來骟馬？

艾力看了眼林初曉，不屑說道：“她來不如我來。”

林初曉聽了，氣得熱血上湧，插着腰對艾力大聲罵道：“我好歹是專業的，你是哪裡的蝦兵蟹将，我來就我來，讓你看看什麼是專業獸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