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醫生,太感謝你了!”牛主人興奮地想去握林初曉的手,發現她還戴着血迹斑斑的醫用手套,手伸出來又縮回去了。
“不用,應該的。”林初曉笑了笑。
“大家,林醫生免費給我的牛治病!真是個大好人!”
“太厲害了,小丫頭,你是這個!”一個精瘦的牧民對林初曉比了大拇指。
人群簇擁着林初曉,她在衆人的誇贊聲中漸漸沒了方向,以至于那個精瘦黝黑牧民拉着她要去他的羊圈,她都沒什麼反應。
夏槿正在人群外收拾東西,等她擡頭要喊林初曉回家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她人呢?”夏槿慌了,忙去牛圈門口找艾力,發現艾力也消失了。
糟了!夏槿感覺很不妙。
-
“可以看看我的羊嗎,它最近拉的屎縮水了,你看看怎麼回事。”
林初曉看着眼前這頭羊,白色和棕色各占一半,像個杯牛奶咖啡。
它的後半節身體是咖啡棕,林初曉想象着從這種顔色的屁股後面拉出的羊糞,豈不是很像咖啡豆。
她被自己無厘頭的想法逗樂了,微笑着蹲下去看它拉的“咖啡豆”,卻發現是一坨一坨的,根本不成型。
林初曉記得自己看的書上寫,正常的羊糞蛋有六個特征:圓、閃、亮、光、潤、彈,而這隻羊的糞便一個都不沾。
林初曉先給它做了一套基礎檢查,一切正常,又用聽診器聽腹部,是正常的流水聲。
“它食欲怎麼樣?”
“很正常,關鍵羊圈裡的羊都拉這樣的坨坨粑,是不是得了什麼蟲病啊?”
“我看看。”林初曉把羊糞攤平,用水沖開,沒有類似蟲樣的物體。
“沒什麼問題啊。”她困惑了。
“你平時給羊喂什麼?”
“白天放出去吃草,晚上會給吃點精飼料。”
“在哪片山?”
“就這附近。”
“這附近?這附近的草籽多不多。”
牧民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是有點多。”
“那就對了,羊吃的太營養了。”
“啊?”牧民懵了,吃的營養也會生病嗎?
“它吃的太好,營養物質太高,拉的就不成形,以後你少喂或者不喂精飼料,控制一下放羊時間,不要讓他們吃太多草籽,不是吃得越好就越長膘,要均衡搭配。”
“好的,對了!我還有隻羊已經不吃不喝不反刍了,你再幫我去去看看。”
林初曉順從地跟着他來到那隻病羊跟前,
“也是草籽吃多了,我給你開點維生素b,還有大黃蘇打片,你給它大劑量灌下去,其他和剛剛說的一樣。”
林初曉說着給他拿了藥,幫他一起給羊灌服下去,又開了幾天的藥量,這個牧民感激地無以複加,似乎要流出淚來。
“總共是這些錢,請問是賒賬還是立結?”林初曉拿出手機,給他計算了一下醫藥費。
“錢?你不是免費治嗎?剛剛在木拉提家你也沒收錢啊?”男人感激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面露不悅的臭臉。
“我隻是給他家免費,沒有答應給你沒費。”林初曉眉心微皺,但依然耐心解釋。
“憑什麼給他家免費不給我免費?你看不起我們?”
“大家來評評理,木拉提說她免費治,我們才叫她過來的,現在她問我要醫藥費,這不是詐騙啊?想騙錢啊!”
“你們說,我給不給她錢!”他招呼着圍觀的牧民,用哈薩克語大聲喊着,一呼百應。
“不給,她說的免費!”
“就是!不講信用的!”
“夏槿怎麼收了這麼個徒弟!”
林初曉聽不懂他們的話,卻從每個人的表情上讀出了對自己的厭惡、嘲諷和冷漠。
她終于知道為什麼夏槿勸她不要免費了。一旦這個破了這個例,就會有人拿它做文章。
她此刻腦袋被周圍人的聲音弄得很混亂,被一圈一圈的人圍在中心,她聽不懂、看不見,空間被擠壓得如同薄片,她艱難地擠在其中。
這讓她想起小時候,父母總是不斷争吵、打架,她也是這樣站在中間,被壓縮到變成一張紙片。
要真是一張紙片就好了,可她偏偏不是,她要鼓起勇氣去解決面前的矛盾,盡管對方可能不會聽她說話,但她依然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别吵了!”她聲嘶力竭地吼道。
衆人禁音,注視着她。
此刻,小時候的她與現在的她光影重疊,她不禁在心裡嘲笑自己,失敗了那麼多次的反抗,她還在堅持着。
“我說了,不免費!如果你不給錢,那我們隻好叫警察來調節了!”她說着猛然掏出手機,當着衆人的面撥通了報警電話。
“喂,是警察嗎,我…”
突然左手被猛烈地一掰,羊主人上手搶過她的手機,挂斷了她的電話,怒氣沖天地看着她,像一頭困獸要做最後的垂死抵抗。
林初曉害怕了,她不禁往後退了兩步。
羊主人把手機往她身上砸過來,林初曉下意識用手去擋住臉,卻感受到人群突然嘈雜起來,一陣風吹過她的額發,她朦胧中感受到一個身影擋在她的面前。
“撿起來。”艾力的聲音冷冽中帶着不容商榷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