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已是過去,人不可能永遠逃避,倪約想清楚後,親自給卓茂去了個電話。
戚繁繁考慮到他是公衆人物,想把人約到茶室,但圈裡幾乎都知道這是她開的,怕被記者捕風捉影。
高明睿倒是毛遂自薦,表示他那邊有合适的場地,适合他們私下見面,但壞就壞在這家夥因為上一部戲,跟人談上了,但一直搞地下戀情沒有對外公布,倪約也不想因為自己,把他的好事給抖露出來。
膠着之時,莊仲莫名其妙站了出來,非說他那天吃多了消食,在片場無意間聽見倪約打電話,表示自己不是故意偷聽,不過良心不安,可以給他們提供一個安全的場地。
雖然許盼一很懷疑這話的真實性,比如良心,但不得不說,這是個好提議。
地點就在莊仲之前參與投資管理的科彙子公司,雖然他已不再絕對控股,失去了管理權,但作為股東,下班後借個會議室全無關系,如果被人看到,也可以說是談商業合作。
一行早早便過去等着,戚繁繁在會議室裡走來走去,高跟鞋哒哒哒哒吵耳朵,焦慮得一撩頭發就掉一大把,反倒襯托得倪約淡定無比。
隻有許盼一知道,剛才他握自己的手時,掌心裡浸滿汗水,可見内心也并不平靜。
咚咚咚!
叩門聲起。
許盼一快刀斬亂麻,一把拉住門把手,門開的一瞬間,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卓茂率先進門,身後跟着兩個警察局的同事,薄削的身影落在最後,他一擡頭,衆人的臉上不約而同顯出震驚。
這個人竟然是沈孟元。
“倪約。”
任是他演了一輩子的戲,也把持不住此刻澎湃的感情,當即是老淚縱橫,想要說話,又想要擁抱身前的青年,但手腳激動得不聽使喚,于是背過身去抹眼淚,整個人佝偻着似肝腸寸斷。
他們合作過,見過那麼多面,卻沒想過會有一場如此的見面。
沈孟元來之前已經知道倪約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當警察告訴他,DNA配對成功後,不同于倪約的糾結,他當即跟警方打聽對方的情況。
鑒于倪約那頭沒有回話,卓茂隻能表示對方是公衆人物,見面與否還需要再商量。倪約的事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還有哪個公衆人物會比他更糾結,沈孟元一聽,心裡頓是有了猜想。
但倪約卻是全然不知情的,甚至連戚繁繁都跟老僧入定一般,在旁邊演了兩分鐘的木頭人。
“可是沈老,沒聽說您離婚前有……”
卓茂見他們認識,眼睛都亮了,心裡長舒一口氣,趕緊熱絡氣氛:“都站着做什麼,坐,坐下慢慢說。”
沈孟元便拉着倪約的手,沒有上會議桌,而是坐到一旁的雙人真皮沙發上:“我年輕的時候談過一個女朋友,但遭到家裡人的堅決反對,無奈之下分手,就此斷了聯系,誰知道兩年以後,她家出了事故,有警察打電話到我這裡,我才知道有這麼個孩子,而且還丢了!”
“我又驚又怒,怨她不曾将你的存在告訴我,知情時你我父子已分隔天涯。後來,我私下找過你,卻如大海撈針,那時我還在拍戲,你曉得,圈裡狗仔咬得緊,我又不便明目張膽尋親,就這麼提心吊膽過了十幾年,直到你帶着劇本找上我。”
倪約啞然:“所以當時你接這個劇……”
“不怕你笑話,确實有這麼一點緣故,我翻看劇情,最終被打拐觸動,想到了失散多年的你。”沈孟元苦笑:“誰知你就在我的身邊。”
倪約眼神逐漸黯然。
“後來,你的事情曝光,我憤慨不已,想這些網友記者好沒道理,又想我兒不知有沒有那麼好命,能否走出大山,回到我身邊。”他看向許盼一:“還是許老師的采訪敲醒了我,我不能再坐以待斃,反正我都一把年紀,也不怕曝光了,就又與警察取得聯系,聽他們說現在技術更加先進,而且系統全國聯網了,可以試着跨省匹配,我就留下了基因樣本,想着……再試試,了卻我多年的遺憾。”
……沒想到,還真就有了回音。
沈孟元笑容更加苦澀:“隻是,卓警官他們說,對方有所顧忌,不一定願意相認,我懇求他,無論如何讓我們見一面,哪怕不認我這個父親也沒關系,我就看一眼成就一眼!都是我的錯……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以後爸,不會讓你再受苦!”
一直到回家,倪約都還渾渾噩噩。
昨日一整晚上,他都輾轉反側,不斷設想可能的見面,平淡的,溫馨的,走過場的,尴尬的,卻沒想到……
他的生父會是沈孟元,而他們早就見過面。
真是,真是太瘋狂了。
熟人的尴尬更是令倪約不适,他很難接受這種角色的轉變,有那麼一瞬,他希望他的父母隻是個離他生活很遠的普通陌生人,甚至希望對方重新生過孩子,那麼就算最後自己選擇不融入這個家庭,那麼心裡也不會産生那麼重的負擔。
隻有許盼一是高興的,比起生分到尴尬的陌生人,或是看重倪約如今身份而才想要認回孩子的人以及一切可能帶來的麻煩,生父是沈孟元這樣的行業泰鬥,簡直是超出預料的好結局,那些當初的擔憂都蕩然無存,既不用害怕道德綁架,也不會因為身份利益産生糾紛。
難怪他在劇組就覺得這倆人氣質上很相似,看來冥冥之中是真有父子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