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見過把太醫當牛馬使的，沒見過把太醫當刺客用的。

許雲清震驚地看着小太監。

在原本的劇情裡，皇後和後宮這一幹嫔妃都屬于沒有戲份的背景闆，換句話說，和他一樣，全部都隻屬于邊緣npc。

npc要他給主角受下毒。

npc何苦為難npc啊！

許雲清握着藥粉的手顫抖起來。

“這并非是毒藥。”小太監似乎看出了他的遲疑，做了解釋，“您是大夫，這藥性你自己探查也能知道，我也不瞞着您。”

“此藥名為無憂，食之可忘卻前塵，永登極樂，使人流連此間，樂不思蜀。事已至此，再做反抗也是無用功，皇後娘娘一片苦心，希望安慶宮的那位娘娘能早日安定下來，不必再受那諸多苦楚。”

許雲清聽着小太監嘴裡不停叭叭，腦子裡隻浮現出了一句話——

卧槽，冰！

毒品和毒藥，一字之差，對他而言不過是死緩和立即執行的區别。

倘若事情敗露，皇後娘娘是不會有事的，他嘛……

“太醫不必慌張，此藥藥效和緩溫和，作用于無形之中，不會立即見效。”小太監沒看出許雲清的崩潰，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以您的性子，實在不适合做這樣的事，若非昨日…若非情況特殊，娘娘也不會将這樣的重任交到您的身上。”

“二皇子乃皇後娘娘所出，如今已入主東宮成為太子。”

“大人年紀尚青，也得為自己的未來考慮啊。”

七/

按照慣例奔波了半日，許雲清做賊心虛，心裡頭一直挂念着藏在太醫院的某位不速之客，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

簡直就像是家裡正在燒開水但自己出門在外一樣，自那晚沖動行事後許雲清越來越後悔，更是在腦中演繹出了無數種可能會發生的情形——

禁軍例行巡查時闖入太醫院，人贓并獲，許太醫：卒。

刺客醒來，決定殺人滅口，許太醫：卒。

有太監通傳，撞見刺客，許太醫:卒卒卒卒卒卒卒……

種種揣測在腦中飛速上演着，許雲清隻覺得面前日月無光，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許雲清緊繃着神經，等他好容易探望完了衆嫔妃，蹑手蹑腳回到太醫院，瞧見門口沒有禁軍駐守時，才微微松懈下來。

但等他緩步走進屋内，瞧見疊得齊整的被褥和幹幹淨淨毫不染塵的淨幾時，發現自己松懈早了。

沒有人。

被褥冰涼，他背着内務府昧下的止血藥材還像他走時那樣齊整地擺放在桌案上，屋子裡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迹。仿佛有昨夜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

床下面好像有東西。

許雲清低下頭，在床底摸到了一條黑色的絹布。

*

事到如今，先幹飯吧。

精心飼養的土雞用各種香料腌制，又在表皮刷了層蜜，那些廚娘技術着實精湛，将雞腿烤得火候正好，甜絲絲蜜糖味都融進了肉裡，用油紙包着笑眯眯遞給了許太醫。

許雲清懷揣熱騰騰的雞腿，搖搖頭甩掉了自己心頭閃過的些微怅然。

這明明是好事啊。

罪證消失，他又回到了平靜的太醫生活，不用再過着提心吊膽，擔憂被人找上門算賬的日子。

啪——

許雲清被人狠狠一撞，懷中雞腿自油紙中滑出，啪嗒掉在了泥地裡。

隻是沾了灰，沒有關系，沒到三秒，就還能吃。

許雲清趕忙蹲下，想要撿起來。

在他的手即将觸碰到的刹那，一隻靴子在他之前，重重踩在了雞腿上，将之攆進了泥中。

馬鞭柄點在背上，有道嚣張至極的聲音自許雲清身前響起：“大膽奴才，見到本皇子，還不跪下？”

*

許雲清依稀記得，這部小說裡，老皇帝好像攏共生了五個兒子。

五個兒子之中好像還死了一個，還剩下四個。

至于這四個皇子長什麼樣子，是誰生的，又有什麼性格特點，畢竟是本以狗血為主導的黃雯，作者焦點都在兩位主角身上，至于這些大部分情況下都在扮演背景闆的NPC在這本書裡根本不重要，被作者略寫略寫再略寫，許雲清能記得個人數就不錯了。

眼前這個男人身穿華服，頭帶華冠，身着繡着金花的錦緞，腰帶上還鑲嵌着各色寶石。盡顯華貴奢靡。此時他正盯着許雲清看，眼眸中帶着赤裸裸的鄙夷和自得。

在短暫的驚愕過後，許雲清适應得很快。

他跪在地上，按照那位皇子的要求磕頭行禮。

站在那位皇子身邊的太監是許雲清熟識的，很快便為他解圍:“太醫，這是三殿下。”

許雲清：“三殿下好。”

三殿下顯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誰準你救治瑞妃的？”

許雲清反應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人說的是之前兩位娘娘同時中毒之事，當時小太監通傳的時候和主角通報混在一起，他随手就救了。

一旁小太監極小聲地解釋“兩位娘娘向來關系不和，而德妃娘娘是三殿下的母妃，三殿下替母親打抱不平，心頭就對救治了瑞妃娘娘的太醫生了不滿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