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清在發抖。
面對三皇子和面對老皇帝是不同的威脅,老皇帝到目前為止也隻停留在口嗨,許雲清早知道故事劇情,當然也不會過分害怕擔心。
但三皇子不同,三皇子隻是故事未曾提及或者一筆帶過的炮灰npc,對許雲清而言是未知的存在。他是能實打實接觸自己,會給自己造成傷害的人。
打臉反殺是主角才有的待遇,像他這樣的邊緣NPC,是不會有人在乎,也沒有人會來救他的。
雙手被禁锢着,視野受限,他完全看不見三皇子,這種看不見又無法預知的感受更催發了許雲清心底的恐懼。
他好像激怒了三皇子,三皇子會如何懲罰他呢?
他會……殺掉自己嗎?
老皇帝那張發怒的臉浮現在眼前,許雲清為了求生無數次自那癫公手裡死裡逃生,沒想到最後會折在這種地方。
被攥住手腕疼,被擦傷的額頭也疼,剛才跑步時翻滾的胃部又被壓住,内髒也跟着隐隐抽搐,渾身上下,就沒有好受的地方。
許雲清心中惶恐不安,嘴裡喃喃道:“疼……好疼.....救、救我……”
【嗡——】
【哈哈哈哈哈這麼大還哭鼻子,你看他狼狽的樣子。】
【裝什麼,你不是最喜歡看他哭了……】
恍惚間,許雲清聽到刺耳笑聲響起,記憶深處那些刺耳的聲音變為重影,逐漸與三皇子相重疊。
“喂,許雲清,不想挨踢就再哭幾聲給我們看看——”
求救是無用的,示弱隻會讓施暴者變本加厲。
這是許雲清很早就明白的道理,他打着寒顫,咬緊了唇。
與其期盼根本不可能會存在的救援,不如閉上眼,蜷起身子,等拳頭落下來,等那些嘲笑的聲音說完,等他們覺得無趣就會走開了。
“喂,我問你剛才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聽見沒有?……□□的,你為什麼不理人。”三皇子的聲音隐約傳來,許雲清已經有些聽不清了。
許雲清的視線因疼痛逐漸變得模糊。他的餘光隐約瞥見了那道白衣身影,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要找尋的人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
不對,怎麼好像是變近了。
撲通。
嘩啦啦——
驟然身後驟然一空,取而代之的是蓮花池飛濺出的水花。糾纏着他的刺耳聒噪笑聲,那些零星的記憶畫面仿佛也随之寸寸龜裂、消散。有光照進了裂隙。
許雲清終于逃出夢魇,瞪大了眼睛。
“來。”
男人面上覆着绡紗,素色白衣在日光下閃閃發光,漂亮的五官直教許雲清看呆了眼去。
撲通,這回是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
許雲清捂住心髒,仰着頭,怔怔看着男人。
男人勾着的唇角弧度不變,沖着許雲清伸出的手骨節分明。
“抓住我吧。”
十二/
“三殿下掉到荷花池裡了!”
“快!快去救援。”
宮女太監驚慌失措,一個個跟下餃子似的落進了水中。皇宮處處都有駐守的禁軍,很快便聚集趕來。
為首的禁軍在四周搜尋無果,最終無奈得出了結論:“沒有找到可疑的人,許是失足落水,還是待三殿下清醒後再行請示。”
假山後。
許雲清側着頭觀察,在看見禁軍們離開,聽見喧鬧聲相繼消失後才微微松了口氣。
之前全神貫注全在擔憂會被禁軍發現上,直到此時,許雲清才意識到自己的姿勢有多不妥當。
方才為了躲避禁軍,許雲清驚慌下将男人一把拽離案發場地,又将他推入假山的夾角處。
此處逼仄無比,想要躲避兩個成年男子談何容易,許雲清與男人幾乎是全貼在了一起。
男人被他困在臂彎中,他的身高比他要高,為了配合他的禁锢微微蜷起了身體,顯得有些滑稽。
絹布遮住了男人的眼睛,隻要稍稍擡眼就能看見男人高挺的鼻梁和微微翹起的殷紅唇角。
心跳從方才起就沒有要止歇的趨勢。
撲通,撲通,撲通通通。
像是湖邊有千百隻青蛙排着隊挨個跳進水裡,很有節奏,還有不斷加速的趨勢。
實際除了第一聲是水聲,剩下的全是許雲清的心跳聲。
死心髒,補藥再跳了啊。
那麼大個帥哥湊近在自己面前換誰來都頂不住,許雲清捂着胸膛,做賊心虛地悄悄聽着上面的動靜,心裡還抱着一絲僥幸。
沒反應,萬一對方沒有發現呢?
“呵——”
低笑聲自頭頂傳來,男人的胸腔振動着,帶着許雲清就跟着晃動起來。
許雲清瞬間臉頰紅到脖頸,氣急敗壞下轉為攻擊:“你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
“什麼事?”男子歪着頭,明知故問。
“你剛剛推了三皇子!”想起方才發生的事,許雲清尚有些餘驚未消,“他不是個會善罷甘休的人,以後不會讓你好過的。
想起被侍衛們救下的尚且昏迷不醒的三皇子。許雲清緊張地攥緊了指尖,聲音也有些結巴:“等他醒來,你豈不是會、會……”
“沒有關系。”男人勾起唇角,笑容卻很涼,”他不會找我算賬,還有......”
許雲清:“什麼?”
男人的聲音裡透着探究和好奇,他指了指狹窄的假山洞裡:“我們要這樣到什麼時候?”
許雲清臉頰騰得一下,紅透了。
十三/
從假山出來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尴尬起來。
具體說明,是許雲清一個人在尴尬。
男人看起來比他要泰然自若的多,許雲清發現他的素色白袍上居然還繡了暗紋,随着他的動作間若隐若現。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男人微微側頭,對着他露出一個笑。
那笑容溫柔和煦,可許雲清偏偏莫名聯想到了那天雨夜裡。
零星記憶閃過腦海,粗重的呼吸,高熱的肌膚,男人微微颦起的眉,還有他與他緊緊相貼着的……
許雲清猛得将頭低了下去,路在外頭的脖頸全紅了。
不要再想了,快岔開話題。
要開口。
要說些什麼呢?
許雲清其實有很多話題想問男人。
就比如男人為何會在那一夜闖入皇後宮内,為何會不告而别。現在又為什麼能夠絲毫不受影響,還能出現在皇宮内部。
許雲清對雨夜裡的刺客先生的一切都一無所知,但直接詢問又太過冒昧,顯得自己沒有分寸。
最後,許雲清隻是問:“你的傷口好了嗎?”
透過絹布,許雲清看到男人微微皺了皺眉。
後面想問出來的話被咽了回去,許雲清意識到一個問題。
自出假山後,男人就與自己拉開了距離,這份冷淡和疏離從骨子裡透出,看起來不像是僞裝。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特殊,男人不願暴露出自己刺客身份,想要同自己撇清關系也很正常。
許雲清抿着唇,低頭踢開地上的石子:“沒事。”
他躬身行禮:“多謝大人相救,微臣還有要事,先走了。”
說罷,許雲清腳步匆匆,就要離開。
男人的聲音卻又自身後響了起來:“吾名容奕,你叫什麼?”
“啊?”許雲清擡起頭,終于看清了男人此時的表情。
日光勾勒出男人完美的下颌線,有紗絹遮蔽,許雲清看不清他的眼睛,隻能看見其唇角上翹,笑得好看又勾人:
“我還有枚紗絹落在太醫住處,得知曉太醫名諱,才好找機會尋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