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晨光熹微。
許雲清趴在桌案上,用毛筆在紙上随意勾勒出一個火柴人的輪廓。
白衣盛雪,男子立于竹林之中,竹葉飄灑在他身前,日光穿過層層霧霭投射而下,形成無數細小的光點。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許雲清捏着筆頭沉吟片刻,又在火柴人旁邊勾出了個新的小人。
沒有控制好占墨量,過量的墨水滴在紙上糊成了小糊糊,暈作一團又一團。
但許雲清依舊難掩激動——
他終于交到了新朋友。
小安子也是他的朋友,但是容奕對他的意義和小安子是不同的,小安子作為與許雲清一起共事的同事,很難理解許雲清的苦楚。可容奕不同,哪怕自己不說,容奕居然也能明白自己處境的困難之處。
太好了!
許雲清暗暗握拳。
他人真好啊。
他們以後一定可以成為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太醫,太醫!”小安子急匆匆趕來,打斷了許雲清的思緒。
許雲清這才發現從剛才起,自己居然就在對着錄診冊子發呆。
“太醫!”
眼看小安子湊近,許雲清很是欲蓋彌彰地遮掩住了書頁:“你、你好。”
許雲清在遮,但小安子沒放過他,反而抻着腦袋看許雲清遮掩下的東西。待看清許雲清的畫作,小安子登時哭得哭天搶地:
“太醫!太醫你沒有出事吧,你這畫的是正在帶崽的母雞/吧,怎麼那麼胖那麼醜?”
許雲清冷漠地看着他。
許雲清的眼神顯然沒有喚回小安子的良知,小安子圍在許雲清身邊擠眉弄眼:“太醫今日看着非常高興,是最近發生了什麼好事情嗎?太醫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這畫的是哪家姑娘?”
是啊,發工資了。
畫的不是姑娘。
但就這樣回答小安子是絕對不可能的,許雲清轉移話題:“你這些日子跑哪去了?”
這厮已經玩忽職守好幾天了,好在沒人關注他們這兩個npc,許雲清幫忙應付頂班也沒有人發現。
這回陷入沉默的是小安子。
許雲清還覺得他是貪玩遛班跑到哪裡玩去了,此時看見他臉上浮起詭異的紅暈,大驚失色:“不是吧。”
“是哪個宮的宮女……”許雲清福至心靈,又補充問,“還是太監?”
小安子:……
兩人互相傷害,最後心照不宣選擇休戰。
小安子年紀看着不大,實際上确實也才十五,比自己這具身體還小了兩歲。許雲清看着他,頗有種類似于吾兒長大了的老父親般的滄桑感。
兒子,也有自己的生活了啊。
小安子被許雲清的詭異目光盯得渾身都不自在:“你是不是在想什麼詭異的東西?”
有太監哭啼啼地趕了過來:“太醫,太醫不好了,安慶宮的娘娘他,割/腕自盡了!”
*
安慶宮亂成一團,一群宮女太監進進出出,哭天搶地。
這場景許雲清似曾相識,畢竟相似的情景幾乎每隔幾日就要演繹一遍。
香爐裡煙熏缭繞,許雲清走入内庭,看見老皇帝坐在遠處,頹着一張臭臉。
噫?老皇帝的臉色怎麼有些微微發青?
許雲清回想了一下原著劇情,好像進展到了老皇帝消停幾日後賊心不死,又開始想與将軍纏綿,将軍抵死不從,最後拿着碎瓷片當着老皇帝的面劃傷了自己的手腕。
老皇帝的手掌被瓷片刮破,是同将軍争奪瓷片時留下的傷痕。看着頗有些猙獰恐怖,此時老皇帝身上隻披了一件外袍,裡面是結實标準的八塊腹肌。
這非常正常,畢竟好身材和好臉是每本主角攻的标配,老皇帝都快奔四了依舊非常年輕英俊。若非眉宇間顯露出的城府算計,還真和二十多歲的小青年沒什麼區别。
老皇帝此時看起來非常疲憊。
被吓萎了吧,嘿嘿。
許雲清表面給老皇帝下跪,實則雙手合十,認真祝禱。
咳……忒,接老皇帝養胃。
阿門。
老皇帝并不清楚許雲清在想什麼,他沒有管自己正在流血的手,用另外一隻完好的手沖着要上前替他包紮的許雲清擺了擺:“你先……去看看之恒。”
二十六/
将軍這次的傷勢非常嚴重。
半個手掌都被割斷,就算縫補修複,日後這隻手怕是也再難握起重物。
濃烈刺鼻的藥味覆蓋了安慶宮的熏香,将軍平躺在床上,神色是與老皇帝相同的疲倦。
将軍沉默半晌,才道:“他怎麼樣了?”
沒有指名道姓,但許雲清知道他在說誰。
于是許雲清回答:“陛下并無大礙。”
那點小傷看着猙獰,實際上都是些皮外傷,許雲清在給将軍醫治的功夫,老皇帝估計自己都給自己包紮好了。
将軍于是又沉默下來。
他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