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這事根本不能怪許雲清。
許雲清對古代禮儀用詞的詞彙量僅僅局限在請安,還有日安晚安晨昏安,除此之外對廣博的中華語言一無所知。
此前小安子不止一次提醒自己要學會人情往來,不過許雲清以自己是技術性人才為由否定了這個提案。
但欠下的債總有要還的時候,就比如現在——
許雲清頂着衆人詭異視線,假裝雲淡風輕地舉杯一飲而盡。
啊呸呸,辣死了辣死了辣死了……
盡管心頭彈幕快速翻湧着,許雲清依舊不動如山,無人知曉他在鞋襪遮掩之下的腳趾已經快要摳出三層東宮景豪華大别墅。
嗚嗚嗚你們為什麼要苛責太醫啊嗚嗚。
好在這一插曲被撇了過去,許雲清并非是這場宴會的主人,衆人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太子那裡。
隻見太子眼角微勾,酒杯一轉,便開始說道:
“欽天監言近觀天相,見有月犯華蓋之征,且主星之側,雲氣缭繞,似有遮蔽之意,恐示後妃不甯,宮闱将亂。孤既為太子,甚為憂心。”
很快就有官員回應:“此為聖上所願,恐悖聖意,臣等亦無可奈何……”
立馬又有官員反駁:“然輔陛下解憂患,乃吾等為臣者之職分也,不可以艱險而不為。”
然諸位官員門客争論許久,均未讨論出解決方法。
這些字符在許雲清腦海裡自動轉換成了阿巴阿巴和歪比巴布。
他趴在桌案上,一句都聽不懂。
好無聊。
說好的先用餐的呢?
許雲清可是做足了準備的才來的。
因為聽人說一些皇子嫔妃會有自己的小廚房烹饪飯食,那些小廚房各有特色,且滋味與禦膳房大不相同。
所以在知道太子設宴還邀請了自己的消息後,興高采烈的許雲清一聽到還有這種好事,連晚飯都沒吃就帶着小安子跑來吃自助啊不,是吃席了。
但現實顯然比許雲清設想的要糟糕許多,在場所有人都在談論國事,隻剩下他一個太醫無所事事。侍女們的确端上了看着就可口的菜肴,但太子不動筷子,在場無論是誰都别想吃東西。
饑腸辘辘的許太醫現在看周圍這一幹門客官員的目光都像是在看食物。
有雞腿,香腸,隆江豬腳飯,蜂蜜小面包,唔,這人有些秃瓢,像鹵蛋……
“臣……臣……”鹵蛋嗫嚅片刻後忽然拍案而起,“太子殿下,臣覺得今日宴席,衆皆循禮。然有一人既無功勳,亦無于朝堂建樹,且行止失儀,言語粗鄙,污穢至極。”
“臣以為,此人不配忝列其間,望殿下再行斟酌。”
他說得口沫橫飛,聽語氣聽起來非常嚴重。
許雲清樂癫癫端着酒杯東張西望,眼中充滿了吃瓜的渴望:“誰啊?”
衆人目光毫不猶豫齊刷刷朝着許雲清望去。
許雲清手裡杯盞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我嗎?
*
污染到大家眼睛了真是抱歉。
舉止粗俗的許雲清羞愧地垂下了腦袋。
但鹵蛋今日像是和許雲清杠上了,他看許雲清低着頭,反倒更加氣焰嚣張。
鹵蛋指着一人,道:“此人乃太子洗馬,自小便侍奉太子身側。”
他又指一人:“此人雖然看着年輕,但其才情動人,是去年高中的探花郎,在及第之前,他曾為百裡家少爺的伴讀,而那位少爺就是皇後娘娘的子侄,亦是太子殿下的表親。”
與他們相比,許雲清的身份的确是不夠看。
鹵蛋看着他的眼神非常輕蔑:“來也就罷了,你還帶着這麼寒酸的東西。”
許雲清身下放着個用竹篾編成的小籃子,從外表上看來頗為精緻可愛。但和宮裡其他人身上的行頭一對比,就顯得拿不出手了。
許雲清自卑地捂住了自己的小竹籃:“可這是一定要帶的,因為我是——”
太自卑了,被罵了也不敢在大庭廣衆下在他的酒水裡下毒,嗚嗚。
“——刺客!”有道男聲忽然響起,直接打斷了許雲清的話語。
都說了是太醫不是刺客啊喂!
許雲清下意識反駁完,才發現那喊聲的源頭并非在場賓客,而是來源于站在宮外的守衛。
那人正氣勢洶洶沖着自己跑來。
心裡想想也犯法了嗎?
許雲清更慌張了,好在他很快發現這一切與自己沒什麼關系。
“有刺客!”
随着叫喊聲接連不斷響起,四周登時變得紛亂起來,歌伶舞姬亂作一團,各色樂器散落在地,在座賓客無不遠處不知誰喊了句保護太子。
侍衛們一擁而上,将太子護在身後。
在場所有賓客都在倉皇躲閃回避,除了許雲清,他半點不慌張,混在躲藏的人群之中,還不忘往外抻着腦袋試圖看清眼前場景。
畢竟他在這方面有着十足的自信,知道不論是哪裡來的刺客都不可能冒着掉腦袋的風險費心刺殺自己一個小小NPC。
隻見那刺客闖入宮内,其渾身是傷,看衣着打扮居然是宮廷裡的某個婢女。
這婢女不知是哪裡來的能力甩開守衛跑到堂前,而後當着衆人的面重重跪在了地上,雙目含淚:“求太子殿下為奴婢做主!”
太子擺了擺手,示意侍從們退下。
“奴婢本是宮中侍妾,未曾想得罪了主人,竟然遭至如此虐待。”那女子聲音響亮,傳入衆人耳畔,“奴死裡逃生,好不容易才從慈慶宮裡逃出來。”
那宮女氣息奄奄,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受盡折磨,幹脆挽起了自己的手臂,衆人都看清了她胳膊上橫七豎八的猙獰傷痕,層層疊疊,看着分外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