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容奕嘴唇微勾,笑得頗為諷刺:“許太醫入宮這些年歲,倒是學會了替旁人打算。”
“還我!”許雲清活像是隻被踩住尾巴的貓,頗為色厲内荏。
容奕毫不費力便鉗制住了他,他攬着許雲清,全然忽視了耳畔許雲清急切的聲音,然後當着許雲清的面慢悠悠将小馬駒收進了自己的懷中:“沒收了。”
容奕的力氣比自己大很多,許雲清知道自己搶不過他,于是耐着性子道:“現在不是玩的時候,我知道你擔憂我的安危,但是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他現在頗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潇灑壯烈:“所有的代價我都已經想明白了,我要去救他。”
“擔憂你的安危?”
容奕像是思索了片刻,終于找到了話語去解釋自己的行為,“我是在威脅你啊。”
說、說出來了。
被毫不遮掩的惡意猝不及防糊了一臉,許雲清愣在原地,圓溜溜的眼睛更是瞪得滾圓,顯得有些傻。
“在宮裡做這些東西,還落到了我的手中,倘若我交與旁人會如何?”
都不用他交與旁人,容奕隻要将這消息透露出去。荒野間便會至此多一個無名冢,許雲清的穿越之旅到此結束。
像是猜出了許雲清的想法,容奕慢悠悠道:“在這宮裡,死是最輕易不過的事情。”
“宮中懲罰犯了錯的宮人有道刑罰,叫做加官晉爵,以浸濕的紙張覆于面部,三息後便再加一張,直至受刑之人死去。這種刑罰的特點,便是能讓人如溺于水中,在驚恐中窒息而亡。”
“但這不過是最基礎的一種,甚至還用不上刑具。慎刑司單是刑具便有三百餘數,各色刑罰更是數不勝數。許太醫是官身,理應押送至大理寺受審,那邊刑具隻會更多。”
哪怕早就做好準備,但這些畫面被容奕描述出來時,許雲清依舊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許太醫情誼深重,铮铮鐵骨,想必要承受這些刑罰,也不在話下。”
“還是說,你覺得……”容奕将手撫在他的臉側,指尖觸碰在他的眼尾,他感受着指尖的顫栗,笑了,“我不會傷害你嗎?”
隔着漆黑的紗絹,許雲清看見了容奕此時的表情,他漂亮的薄唇微抿着,眼眸低垂藏在紗絹後,像是不悅,卻又像是極興奮。
那種貓看上了心怡的獵物并将之捕捉,随時都能放置在鼓掌間玩弄的興奮。
容奕比許雲清高了整整一個腦袋,長手長腳,就連肩膀也比許雲清要寬闊許多,此時闆闆正正站在他面前,漆黑倒影輕易便籠罩了許雲清的全身。
配合着周遭低矮的宮牆,強壓着讓人喘不過氣來。
許雲清有些害怕了。
他想要後退,但腰卻被死死箍着,動彈不得,許雲清聽到自己的聲音打着結:“你、你要對我做什麼?”
“他是不會跟你走的。”容奕語氣裡帶着笑,在談論他人命運時顯得格外涼薄,“對于有些人而言,隻要拽着些微末希冀,哪怕明知前方是萬劫不複的深淵,便能繼續苟活于世。”
“這樣的人,害人害己,死了才幹淨。”
“我給你一個救他的機會。隻不過為了救一個要死的人,你自己卻會陷入危險裡,這當真值得嗎?”
許雲清感覺自己的手中忽然多了一個東西。
觸感冰涼溫潤,拂過表面可以感受到其上凹凸不平的紋路。
“你若想救他,就将這東西交給他。”容奕松開了鉗制住他的手:“給與不給,全在于你。”
許雲清盯着他的眉眼,呆愣愣點了點頭。
“收了我的東西。”容奕收回手,滿意于他的乖巧,“就該知道要做些什麼。”
“我等你的好消息。”
六十五/
容奕離開了。
容奕帶着他的小馬駒離開了,臨走前卻給他留了别的東西。
許雲清低下頭,看清了手裡的那個物件。
正正好巴掌大小,色澤極佳,種水很好,上面雕刻着蝶戲牡丹,細緻精巧,觸感冰涼潤澤。
——是一枚玉佩。
容奕說效用相同是什麼意思?
基于自己的思路,許雲清開始思考起容奕在玉佩裡下毒的可能。
他對着日光照了照,除卻照出這塊玉沒有什麼雜質之外沒有發現任何旁的東西。
這個玉佩是實心的。
許雲清聽人說過一個說法,外行人想要鑒别玉的品相,就看質感,隻要不是真玻璃,越類似于玻璃的玉就越值錢。
許雲清盯了盯手上的玉佩。
是真的很像玻璃了。更何況不看其成色,單是觀其雕工的精細程度,就算是許雲清這樣淺薄的認知,也曉得此物價值不菲。
這樣好的東西就輕易交給了自己,容奕圖什麼?
這道題壓根不用思索,許雲清絕望想。
可能是圖自己吧。
好像是和魔鬼簽訂了契約,代價極有可能是自己純潔的□□和不那麼純潔的内心。許雲清懷着一種沉重的心情來到了安慶宮,一邊診治一邊思索玉佩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