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從昏迷中醒來,看到雪白的天花闆一瞬間有些恍惚。
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昏迷前,她和蘇然被困在冷藏庫裡了!
宋辭猛然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她從來沒來過的地方。
白色的床單與被單,被子下面還額外加蓋了一層毛被,床頭的櫃子上放着搪瓷杯,裡面的熱水還在簌簌冒着熱氣。
她的右手上還打着點滴,不難猜出來,她現在是在醫院。
右手邊是扇裝着綠色鐵框的窗戶,往窗外看可以看到樹枝,看樣子她所在的地方是二樓。
左手邊是拉了一半的白色簾子,以及松了一口氣的何柳玉。
不知為何,看見何柳玉的瞬間,宋辭有一絲心虛。
何柳玉見自己女兒醒來了之後懸起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随之而來的便是怒氣,沒等宋辭說話,何柳玉就起身走了出去。
沒多久何柳玉就帶着醫生進來了,跟着何柳玉進來的還有季嶽與紀玲玲。
紀玲玲見到宋辭醒來,沉重的心輕松了不少:“小辭啊,你終于醒了。真的擔心死我們了。”
與紀玲玲不同,季嶽整個人都瘦削了不少。
頭發淩亂不堪,嘴唇幹裂起皮,下巴上冒出了一層青黑色的胡茬。
眼下烏青,像好幾夜都沒有睡覺,眼睛裡面布滿了紅血絲,眼神疲憊又焦慮,仿佛隻有看到宋辭醒來才能放下心來。
在宋辭和蘇然昏迷的這幾日,他曾無數次後悔,為什麼自己要吃那一份香腸,為什麼偏生在那個關節點鬧肚子,為什麼自己不早一點闖進去。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當記者這麼多年,會讓一個剛剛入行的女孩和無關的無辜人陷入如此困境。
要不是紀玲玲一直看着他,跟他說話,他估計早就陷入牛角尖裡鑽不出來了。
但内心的愧疚在宋辭醒來的那一刻都不能消解。
醫生檢查完确定沒有什麼大問題就離開了。
季嶽沉默地來到宋辭身邊,抿了抿唇:“小辭,對不起。我...”
宋辭何許聰明,在季嶽開口的那一瞬間就明白了季嶽的意思,趕忙打斷他:“诶!嶽哥,别說對不起。要說對不起的是福記肉食品,是把我和蘇然鎖到冷藏庫裡的人。”
“說回來我和蘇然還得感謝嶽哥呢,如果不是嶽哥,估計我們應該會在冷藏庫裡成為冰雕的。”
宋辭開玩笑地說道,本來是想以說笑的方式輕輕揭過去,沒想到卻戳穿了何柳玉的心防。
“夠了!宋辭!”向來溫柔的何柳玉第一次闆着一張臉,手緊緊地握成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肩膀微微起伏,看得出她在努力壓抑着自己内心翻湧的情緒。
“你是覺得自己很英雄嗎?很了不起嗎?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這些做父母的!”
宋辭看着平日裡總是溫和帶着笑意的媽媽,此時卻因為生氣而微微發顫,雙目裝滿了淚水,卻又強忍着不讓它落下來。
打着點滴的右手不自覺地撫上心髒,好疼,像是被針刺一般的疼。
她知道,這是心疼和内疚。
她詫異,這是她第一次對母親産生這種情感。
何柳玉見自家女兒默不作聲,生氣中又帶着一絲後悔。
她剛剛是不是太大聲了,吓到自己的女兒了。
雖然在生着氣,但何柳玉還是放緩了自己的語氣:“小辭,你能不能告訴媽媽,你最近都在做些什麼?媽媽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受傷了。”
現在這個情況,她就算想瞞也瞞不了啊。
宋辭撐着身體坐起來,一臉正色地看着何柳玉:“媽媽,我想在報社工作,我不想上學了。”
“是因為同學...”何柳玉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測。
“不是因為學校不好,也不是因為我不想學習,是因為我想挖掘那些被忽視,被隐藏起來的故事,我希望我的報道能産生哪怕一點點微弱的影響,能幫助到看報紙的人就足夠了。”
何柳玉沒有說話,她的腦子很亂。
女兒真的不想上學,但不是因為學校裡的人欺負她,而是因為想工作,想當記者。
她第一次懷疑自己到底關不關心自己女兒了,這麼多年,她第一次知道女兒對報社,對新聞感興趣。
宋辭則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等着,而腦子裡也在瘋狂的運轉。
如果媽媽能同意,那當然是皆大歡喜。
可如果媽媽不同意,那她隻能退一步,參加高考,但不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