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面有一張石桌,兩個人就在桌子上吃飯,之前偶爾有謝懷遠的同窗過來稱贊過,說這張石桌雅緻,葉芷荷不懂什麼雅緻不雅緻,她就覺得在這吃飯涼快。
葉芷荷還買了點酒,她舉起酒杯,看着眼前的謝懷遠眉眼溫潤隐隐很像她的婆母,也像她早去的丈夫。
她是謝懷遠哥哥的童養媳,被婆母買回家的,要不是婆母,她本來要被買去青樓。
哥哥謝懷昉身體不好,好多年了,葉芷荷的記憶都不太清晰了,隻記得總是纏綿病榻,但是人好,還給葉芷荷取了現在的名字。
謝母本意是等她及笄兩個人便成婚。
在謝家生活兩年,葉芷荷是真心将謝懷昉看做夫君,也是真心将謝母看做婆母的,誰知道人剛及笄,謝懷昉的身子便不好了,謝懷昉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成婚的日子一拖二拖,到底謝懷昉沒撐住,油盡燈枯了,葉芷荷就這麼守了望門寡。
謝家人丁不多,葉芷荷進門就沒見過公公,家裡除了婆婆,便是謝懷昉、謝懷遠兩兄弟。
今日得遇這樣的喜事,她先将酒倒到了地上,“這樣的好事,先與婆母和懷昉知曉。”
謝懷遠沒有多說什麼,跟着倒了一杯酒,然後說了一句,“娘,哥哥,懷遠考中了會元,過些日子便要殿試了,你們在下面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嫂子,讓她過上好日子。”
還是他一貫的語調,輕輕的,讓人覺得安心又慰藉,說話的内容也和他往常一般,周全極了。
葉芷荷又舉起第二杯酒,伸向眼前的謝懷遠,“七八年了,你也大了。”
謝懷昉和婆母去世的時候,謝懷遠年紀不過十二三,一時之間失去了最後兩個親人,孤零零的跪在靈堂上,被那些親戚推來推去。
一時恻隐,叔嫂二人就相依為命到了今日。
謝懷遠眉眼間還有那個小可憐的樣子,卻似乎又是全然不同了,意氣風發,芝蘭玉樹。
“這杯,便慶祝我們不易的日子都過去了,以後身邊都是好事情。”
兩人一起生活數年,風雨之後,一切盡在不言,他舉起杯子,眼中也是情緒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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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幾尋,謝懷遠看起來好像是有些醉了,他原本束的一絲不苟的發絲淩亂的散在耳邊,面頰绯紅,微微喘着氣。
他蹲在葉芷荷身邊,用他騰着熱氣的面頰去蹭葉芷荷的手,“嫂嫂,我考中了,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葉芷荷也醉了,她捧起謝懷遠的臉頰,總覺得謝懷遠的臉一直在晃,但是那不重要,“嘿嘿,我的好弟弟,好,你做大官給我請封诰命,那···那我就也不一樣,我也是大官了,嘿嘿。”
“我要去,去給娘上香,告訴她,遠哥兒出息了!”提起婆母,葉芷荷才渾渾噩噩反應過來點什麼,“那還是不要給我請诰命,先給婆母請,先讓婆母當大官。”
“再與你娶個媳婦!再與你娶個媳婦,我便能功成身退了。”
葉芷荷搖晃的像是湖畔的新柳,謝懷遠隻能扶住她的腰身,免得她栽下去,“我不娶妻,我和嫂嫂就像這樣生活,不好麼?”
“說什麼渾話,人哪能不成親,要成的,就像是······”葉芷荷愣了一下,她的腦袋麻木,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一個合适的例子,又重複了“就像是······”兩三回,
才慢慢吐出一句,“就像是我和你哥哥那樣······”
她看不真,隻是覺得謝懷遠漂亮的眉眼好像是耷拉下來,“懷遠,你不開心麼?”
但是無人搭話,葉芷荷以為是自己沒聽見,就又重複了一遍,“懷遠,你是不開心了麼?”
良久,才聽到輕輕一聲,“嗯。”
“我們一起不好麼?”
葉芷荷覺得有點累,便趴在桌子上回答,“不一樣,你和我是家人,和你以後的妻子是夫妻,你們才要攜手一生,以後也要埋在一起······”
幾句話被葉芷荷說的斷斷續續。
她好像确實是迷糊了,斷斷續續說完這幾句,就閉上了眼睛,口中的話又不知道拐到哪裡去了。
“魏小姐好···嘿嘿,别搶,我們懷遠就要一個媳婦!”
“孩子,我取名字麼?我···我沒文化······”
謝懷遠聽這些,擡起頭來看向醉倒的葉芷荷,他神色清明,除了臉色微紅,哪裡還有醉意。
看了一會,便輕輕将頭靠在了葉芷荷的膝蓋上,聽葉芷荷的胡話。
“婆婆,你來啦!!懷昉大哥,芷荷這個名字好,大家都說好,比五丫好······”
謝懷遠突兀的出聲,“嫂嫂,我和大哥誰更好。”
葉芷荷早就聽不見了,還念叨她夢裡的胡話,“丫頭快來看你大伯!”
謝懷遠再度起身,輕輕含住那張亂說的紅唇。
他沒有用力,隻是一觸即離。
“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