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臨近十點，北市的街道依舊人來車往，喧嚣的霓虹都市倒映在車窗，又被隔絕在外，車子内外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就這麼離開沒問題嗎？”

紀與微望着前方的車流，嗓音有些懶：“還有沒多遠就到家了，你怎麼不等到家再問。”

開車的時候可沒見一秒猶豫的，這會兒知道問了。

前方路口遇到紅燈，車子緩緩停下。

駕駛位上，沈淩洲一手掌控着方向盤，襯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的小臂肌肉線條勻稱流暢，昂貴的腕表泛着金屬光澤，襯出幾分禁欲與性感。

聞言，他食指輕點方向盤：“那真是抱歉了，剛才滿腦子想着帶紀總走了。”

“嗒”

一滴融化的雪水在擋風玻璃上漾開，宛若石子落入平靜的湖面，掀起漂亮的漣漪。

紀與微的目光落在那滴水珠上，心跳頻率有一瞬的波動，隻那一瞬，讓他沒有接住沈淩洲的話。

“你不是在拍戲？怎麼有空去晚宴。”他側頭望向窗外，提起了别的。

“劇組要在市内的影視基地取景，今天搬遷放假，”沈淩洲道，“沈家大哥聯系我，要我代他出席露個面。”

綠燈亮起，車身開始移動，他趁看後視鏡的功夫看了眼側回身的紀與微：“這是這段時間沈家人第一次聯系我，聽紀總上次說，我跟沈家鬧翻了，紀總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紀與微默了默：“不清楚。”

當年沈淩洲進入娛樂圈的時候，并不像網上猜測的那般帶資進組，相反，他和家裡鬧得很難看，隻不過後來封鎖了消息，這才沒什麼人知道。

沈淩洲本人沒有說的意願，紀與微自然也不會問，畢竟直到大學畢業兩人的關系才也不尴不尬，在那之前甚至都沒什麼交集，問了大概會被認作多管閑事。

“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嗎？”紀與微問。

沈淩洲沉吟片刻：“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但不是關于沈家，是關于高中的記憶。”

說是記憶其實也不準确，事實上那是他的一場夢，但夢境裡所謂的高中場景是他從未見過的，唯一能解釋的也隻有記憶了。

“你高二是不是暈倒過。”

大約是夏天，蟬鳴鬧的厲害。

他看見自己背起暈倒的紀與微，穿過書聲朗朗的教室，去了學校的醫務室。

少年的身體滾燙，額頭沁滿了汗，整個人無力地趴在他的背上。熾熱的呼吸打在耳背，即便是在夢裡，他也像是被燙到了一般。

“隻有這些，其他都是些模糊不清的影子。”沈淩洲描述了一番尚且能記清的畫面。

他關注着路況，便沒能發現身旁人的怔然。

在紀與微的印象中，高二那年他的确暈倒過，那時學校裡夏季流行性感冒頻發，他也意外中招，上課發燒難受，在去醫務室的路上暈倒了。

但他一直以為是發高燒出現的幻覺，因為醒過來後他就已經在醫務室裡躺着了，身邊沒有任何人。

所以其實是沈淩洲送他去的？

可是他們在不同班級，就算見面也不會有什麼交流。

車窗外一排排路燈飛快向後劃過，紀與微望着沈淩洲的側臉，眼神在時隐時現的光線中明明滅滅：“你為什麼會送我去醫務室。”

這個問題沈淩洲當然回答不了，他勾了勾唇：“大概是不想你死在面前吧。”

第二天一早還有一場戲要拍，沈淩洲把人送到小區門口就趕回了劇組。

而紀與微到家先喂了貓，洗漱了一番，才終于拿出震動了一晚上的手機。

剛接通電話，紀川平大發雷霆的聲音便傳了出來：“沒規矩的東西，你還知道接電話！”

花灰大卡跳上了沙發，一步一個凹陷，踩着不太輕悄的貓步，趴在了紀與微身上。

他把手機拿遠了些，細長纖指撓着胖狸花的下巴，漫不經心道：“請問紀董有什麼事？”

如此輕飄飄的語氣更是讓紀川平大發雷霆：“你還有臉問我什麼事，剛才當着一衆長輩的面，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了，這讓外人怎麼看？你要是讓大家都知道我們紀家的繼承人是個不懂禮數的毛頭小子嗎？！”

紀與微：“是，主要是丢了紀董的臉。”

胖狸花附和似的“喵嗚”一聲。

紀川平氣得聲線都在發抖：“你就是這麼和你爺爺說話的，你的教養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

胖狸花用前爪踩了踩手機：“喵嗚～”

這裡沒有狗，隻有一輛聽得不耐煩的花灰大卡。

電話那頭的紀川平一頓：“什麼聲音？？”

紀與微低頭看了眼，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沈淩洲：“……我兒子。”

“你在說什麼鬼話！”紀川平肅聲呵斥。

似乎意識到這麼聊下去毫無意義，他沉聲提起了更為重要的事：“我和宋小姐的父母商讨過了，下周末由你去約宋小姐吃個飯，兩個人相處相處，近幾年宋家在北市也越來越有話語權，結交宋小姐不是壞事。如果覺得合适，也可以發展戀愛關系。”

上流社會的交往從來都不是純粹的，更多的是商業上的合作價值。

紀與微沒回話。

紀川平預料到了他這個反應，冷笑一聲，搬出了往常慣用的威脅手段：“你母親這個月的視頻已經在我手上了，下周末你老老實實按我說的做，我立馬發給你。”

通話靜默片刻，紀與微低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