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質疑、憤怒……全都在冷漠的、人為的控制下滾回大腦深處,隻留下理智與平靜。
溫執予伸出手,對着燈光翻轉手裡那枚瓶蓋。
這枚瓶蓋是從管理處出來後米藜塞給他的,上面印着一隻叼着樹枝的紅腳鳥,跟他系統裡那張紙條上的鳥很像。
因為時間久遠,瓶蓋的邊緣已經鏽蝕。
就算如此,鳥的黑羽上依舊殘留着一些磨砂的金色紋路,看得出工藝很精美。
一個精神力的印記。
有人在這枚瓶蓋上留下了一個精神印記,凡是拿到他的人,都會受到上面殘留精神力的影響。
一般人或許會産生幻覺幻聽,精神力弱一點的,甚至會産生某種執念。
就像洗腦。
以他的能力,本來不該受這種小把戲的影響,但感謝這個淋了點雨就感冒的虛弱身體,讓他體驗了一把被其他人精神力控制的不爽感。
到底是誰在這個瓶蓋上留了這麼一個危險的玩意?
為什麼它會到米藜手裡?
米藜又為什麼要把它塞給自己?
溫執予隐隐有一個猜測。
眼前一閃而過另一個自己和他那幾句令人惡心的話,溫執予把瓶蓋丢回桌面的鐵盒子裡,重重合上蓋子。
家人、朋友、愛人?沒有這些,溫執予也可以過得很好。
等他把精神力提升到比肩系統的等級,就能離開這個世界,回到他該在的地方。
什麼腐化物,什麼星雲症。
這裡的一切都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陰冷的空氣從合不嚴的窗縫裡溢進來,溫執予咳嗽了一聲。
屋内的空氣似乎比睡着前潮濕了不少。
他早就發現了,自從他淋雨感冒後,家裡的空氣就比之前要幹燥許多。
與之對應的,空氣中經常有殘留的精神力。
溫執予猜測是遊忱用自己的能力烘幹了屋内的水汽。
隻不過現在這個殘留非常微弱,說明遊忱不在家,而且離開了有一段時間。
這個人很不對勁。
從協濟醫院救他,到帶他去管理處登記,再到現在的過分關心。
要是換做别的義工,或許還能解釋為心軟善良,但遊忱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張口閉口隻有貢獻點,可昨天那晚豆腐魚湯他甚至沒有收一分錢。
目光落回桌面上的水,溫執予端起杯子。
暖流從杯壁瞬間傳入手心,連着冰冷的指尖都漸漸泛起健康的粉紅。
眼底藍光閃過,記錄結果是一杯普通的水。
無論他記錄多少次,遊忱給他的都隻有普通的水,
熱水是真的,溫暖的空氣也是真的。
遊忱的行為跟他的人,卻完全矛盾。
溫執予“啧”了一聲,低頭瞥了眼時間。
剛過零點。
這麼晚,那個義工到底去哪了?
……
淩晨一點。
雨還在下。
泥之地南部的低窪區,叢生的建築物間裂開了一條狹窄逼仄的小巷,潮濕的空氣寵幸着牆角的青苔,允許它們連同老鼠一起瘋狂繁衍。
因為常年漲水,這裡的居民早就搬去了地勢更高的地方,僅有的幾點燈光來自避難區應急照明。
“真TM倒黴!那群傻X執行軍關了我一天!連口飯都不給吃!”
趙澤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浸了水的路面上,頭頂的應急燈“滋滋——”閃爍了一下,他吓得往回一縮,等燈光恢複後才繼續往前走。
“TM這麼晚……連船都沒有了,我還得走回去……我說老劉啊,你真的沒查出來那個0732是什麼來頭?不會是唐秘書包養的小情人吧!我就說這些執行軍沒一個好東西……”
“真的沒,系統上除了登記他有腐化病外什麼都沒了。”
管理處處長劉傑在終端另一頭唉聲歎氣。
“要我說就是你點子背,算了算了,我好說歹說才把你保出來,你最近就消停點,别惹那幫人好吧?”
“是我惹他們嗎?哦,我好好登個記,那個唐花嶼非得來參合一腳,我愛給誰登記給誰登記,關他屁事啊?還拿監管者壓我……等着吧,回去我就找人,我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噓噓噓……你小聲點,别讓水牢附近的執行軍聽見。”
“唉沒事,我已經到大坑地這邊了……”
趙澤停下來喘了口氣,抹了把臉上的水。
“我說老劉啊,我還是覺得那個0732有問題,你沒見唐秘書的反應,見了他比見着親爹還親,還有他那個手勁,你都不知道有多大,一點都不像表面上看着那麼……”
“那麼什麼?”
陌生的聲音響起,趙澤猛一擡頭。
原本空無一物的鐵皮屋檐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穿着黑色的夾克,戴着一副銀色的防風鏡,一條腿耷拉下來,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趙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