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溫】

熟悉的昵稱，陌生的臉。

調和在一起，有一種時空錯亂的荒謬感。

溫執予愣了一瞬，接過了那捧蔬菜。

“沐若木？”

小奶狗翹起嘴角，笑得很開心，“好久不見！”

看了眼懷裡還挂着水珠的菜，溫執予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之前就是這麼叫我的？”

沐若木露出疑惑的神情，“什麼？”

溫執予飛快地抿了下唇，“就是……昵稱。”

沐若木這才反應過來，“對，我們都是這麼叫你，那個……你連這個也忘了嗎？遊忱這幾天沒這麼叫過你？”

遊忱，又是遊忱。

“沒有。”溫執予抱着蔬菜的手下意識收緊。

深不見底的眼瞳裡泛起一抹陰沉的色彩，溫執予知道沐若木此時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了。

少年的回答很快印證了他的猜測：“遊忱今天不回來了，他拜托我來照顧你，你吃飯了嗎？我特意帶了菜來。”

幾分鐘前對門外人升起的那一絲莫名的希冀徹底化成了濃墨重彩的懷疑。

溫執予讓開一條路，讓濕漉漉的沐若木進屋。

也好，他正需要一個心思單純、容易套話的對象，來确認一些事情。

沐若木把傘放在門外，抖了抖身上的水。

溫執予看着他輕車熟路地繞過沙發走到廚房，把過濾水倒進洗菜盆，動作自然得跟進自己家似的。

看來遊忱沒少奴役沐若木來照顧原身。

“遊忱去哪了？”溫執予開口問。

“不知道。”沐若木從他手中再次接過蔬菜，拆開花裡胡哨的包裝，扔進洗菜盆，“他很忙的，打很多份工，可能去裂溝市場幫人修家電，也可能去漫水之路那片送外賣。”

溫執予頓了一下，“他很缺錢？”

“應該吧。”沐若木甩了甩手上的水，取出另一個袋子，倒出兩塊帶肉的豬骨，“遊忱喜歡搗鼓機械，那些玩意很費錢，很多零件用貢獻點都換不到。”

溫執予腦中一閃而過他那台招搖的小電驢。

“做義工有什麼錢賺嗎？”他貌似随口問。

“沒有，但共助會有一些隐形福利。”沐若木說，“比如買藥折扣啊，高級義工看病免費之類……不過遊忱應該不在意這個，他是為了你才做義工的。”

“為了我？”溫執予一愣，“不是為了我的房子？”

“你的房子？”沐若木也跟着一愣，他環視了一下四周，“這不是你們兩個的房子嗎？”

“我們……兩個？”

“對啊，地下室歸他，二層歸你，一層共用，我把房契轉給你們的時候，你們是這麼分的。”沐若木歪了歪頭。

溫執予無比震驚。

他想到遊忱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但沒想到他說的話沒一句是真的。

既然他原本就是這個房子的主人之一，又為什麼要用交易的理由騙他？

是為了消除他的戒心，還是為了……

溫執予腦海裡浮現出另一種可能。

留住他？

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遊忱也是房子的主人，很有可能扭頭就走。

畢竟，他之所以留在這，是因為遊忱說隻要他一走避難區就會回收這個房子。

溫執予覺得既然占用了原身的身體，幫他守住财産也是該做的事，不然等他走了，原身成了流浪漢，這也太缺德了。

而且沐若木話裡還有一個重點。

“這個房子原本是你的？”

“是啊。”沐若木歪頭看着溫執予，“這是我的房産之一，不過我給你們的時候是空的，裡面的東西都是你們自己買的，啊……大部分也是從我那裡買的。”

視線再次落在沐若木身前那盆新鮮蔬菜上，溫執予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

“這些……應該很貴吧？”

泥之地大部分都是水，而新鮮蔬菜需要土壤，還需要人工培育。

之前遊忱做飯頂多放兩個番茄，沐若木可是帶來了整整五個，還有香菇，還有肉。

沐若木想了想，“還行吧，也就一兩千貢獻點。”

一兩……千？

管理處一周的薪資才兩千點，而沐若木一頓飯就舍得花一千。

溫執予發出靈魂拷問：“可以請問一下您是做什麼工作的嗎？”

沐若木一懵，内心疑惑為什麼溫執予的語氣突然變了，他記起什麼了嗎？

心中泛起一絲欣喜，再開口時沐若木語氣裡多了一絲希冀。

“我是開補給站的，就是那種能以物易物的商店。”

337區有不少黑戶，還經常有錢不夠但又需要兌換東西的拾荒者、公路商人，沐若木的店就是為他們服務的。

“基本的兌換物有食物、日常用品、機械零件那些，也能兌換腐化物殘骸，畢竟不是所有的雇傭兵都願意跟執行軍打交道。”

沐若木滿臉希望地看着溫執予，繼續解釋。

“其實那家店不是我的，我隻是在那裡打工，但之前的老闆在腐化物入侵時死了，他沒有親人，就把店給了我。”

……這跟買彩票中獎，家裡突然拆遷，随手投的股票翻了十倍有什麼區别？

“你還有印象嗎？當時是你救了我，我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沐若木眼裡的期待又明顯了一點，像等着主人摸頭的小型犬，毛茸茸又很乖，溫執予有點于心不忍，但還是殘忍地搖了搖頭。

沐若木又沮喪起來，翹起的頭發往下一耷，傷心地對溫執予說：“沒事的，忘了也沒關系……就算忘了，溫溫你也是我的朋友。”

他說完甩了甩手上的水，把洗好的食材一捧，重新振作起來。

“你要吃什麼？我給你做！”

“我不餓。”溫執予說，“你放在那吧，我自己會弄。”

這句話當然是假的，溫執予的烹饪能力非常一般，僅限于眼睛看過，嘴裡嘗過，每次實踐的結果都慘不忍睹。

他隻是下意識拒絕，被人照顧的感覺很别扭，溫執予不喜歡。

誰知沐若木一愣，脫口而出：“你不是不會做飯嗎？”

眼裡一閃而過詫異的神色，溫執予立刻懂了沐若木話裡的意思。

原身也不會做飯。

一股奇怪的感覺從心底漫了上來，溫執予說不上來，總之不是什麼舒服的感覺。

“沐若木。”

少年露出笑容，“别那麼見外，叫我木木就行，你之前都是這麼叫我。”

“沐若木。”溫執予重複了一遍，“你是不是很了解之前的我？”

感受到對方語氣裡的拒絕和冷淡，沐若木心裡不由得泛起一股酸味，聲音比剛剛低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