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仔知道，自己的選擇很沒有道理。可是，他今天已經思考了太多，卻沒有順着自己心意做成過一件事。

曼巴已經走開了，劍仔也賭氣似的，順着喪彪的氣息，一路向前。

柏油路還散發着白天的餘溫，焦油，橡膠和尾氣的氣息中，喪彪的汗腳味依然明顯。

劍仔鼻翼盍動，步步斟酌——沒有曼巴同路，他多了幾分小心和謹慎。

不知名的蟲兒在草叢振翅，路燈不知疲倦地在地上透出陰影。每一步，劍仔幾乎都能看見喪彪在烈日下踽踽獨行的身影。

或許喪彪有什麼難言的苦衷，或許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劍仔不想去想那麼多——不管發生了什麼，喪彪就在氣息指引的遠方等待着他。

而劍仔需要做的，隻是聚精會神，循着氣息，走一步，再走一步。

“？”

劍仔止住了腳步——氣息斷了？！

劍仔反複嗅了嗅，又不甘心地來回嗅聞——沒有聞錯，喪彪爆米花一樣的腳汗味道，就在路中間，戛然而止。

沒有樹，沒有岔路，甚至沒有什麼可以躍過去的高處。

排除所有錯誤選項，剩下的一個，那怕再離譜，也隻能是事實———喪彪、飛了？

劍仔瞳孔巨震——他的邏輯在攻擊他的脆弱的常識——貓貓，會飛的嗎？

或者說？喪彪不是貓？

劍仔渾身打了個哆嗦——細思極恐！喪彪确實沒有否認過這一點！

劍仔心神巨震——他直覺判斷，一定是自己出錯了。可是，直覺并不能告訴他，自己到底錯在哪裡。

晚風拂過劍仔圓潤的耳尖，傳來一連串八哥清亮的叫聲，似在嘲諷他的無知。

追蹤的線索戛然而止，原地苦等也是徒勞。為今之計，劍仔要麼恥辱回家，要麼恥辱去找曼巴。

劍仔當然選擇後者——對着一個貓丢臉，與對着三貓一狗丢臉。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

-

劍仔剛轉身時，還是不慌不忙的。可是，走了幾步，便不受控制地越走越快，最後，直接撒丫子狂奔起來。

仿佛他跑得慢一些，身後便會立時跳出一個長着翅膀的喪彪，不由分說、将他拆吃入腹。

所以，曼巴剛聽到動靜，一回頭，便看見劍仔被鬼攆似的，直沖自己狂奔而來。

“哦。所以、你是來找我的？”

曼巴斜睨着攤在氣喘籲籲的劍仔。

“不、不然呢？”劍仔上氣不接下氣：“見鬼，你怎麼跑那麼快！還、越跑越快！”

“沒直接撂翻你，你就偷着樂吧。”曼巴回憶着劍仔跑動時呲牙咧嘴的面容，心下惡寒：“下次你跑起來時，注意一下表情管理。”

不過，劍仔的到來也算幫了忙，這一通狂奔，竟然還在玄風的氣息路徑上。倒是将追蹤進度小小加速了一下。

兩個貓又開始跟着向前走，劍仔想來想去，還是忍不住問：

“我的邏輯很嚴密啊，你說，我哪裡錯了？”

“你沒錯。”曼巴專心嗅聞，答得幹脆。

“那、你是說、喪彪真的會飛？！”劍仔睜大了眼睛——想不到，曼巴竟然瞞着他這樣的驚天大秘密！

“你走的路沒錯。”曼巴看了一眼劍仔宛如癡呆的表情，心下舒坦了不少。果然，偶爾逗逗傻子，可以有效調節情緒。

劍仔顯然又在繼續他可笑的推理了，也不知道他推出了什麼驚世駭俗的結論，曼巴隻看見他胡子神經質地一抽，一抽，又一抽。

曼巴慢悠悠開口：“彪老師的路線，應該和你剛剛的一樣，走了回頭路的。”

“啊？”劍仔回神，愣了幾秒，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是這個道理！哎呀，我還以為你......咳。”

喪彪走了過去，又獨自折了回去。踩了那條路兩遍，才造成了先走的路，腳汗味道反而更重的效果。曼巴起初還沒有想明白，直到聽劍仔說到貓貓飛天遁地時，她才突然明悟。

劍仔也想明白了關竅，心裡狠狠唾棄了幾分鐘前異想天開的自己，又猛一轉念，問曼巴：

“這些、你早就知道了？”

“不是。”曼巴老實回答。

“騙我”，劍仔撇撇嘴：“肯定騙我。你沒想明白，為什麼直接就走了這邊？”

“因為我相信彪老師，也相信玄風。”

“你相信玄風？”

曼巴擡起頭：“我笃定，不管玄風怎麼打算，她一定會盯着斑斑。”

“隻要循着她，就準沒錯。”

-

“啊.....”趴伏在桌上的人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擠出兩滴晶瑩的淚珠。

“都困成狗了，怎麼還不睡？”喪彪也跟着打了個哈欠。

椅子挪動聲響起，玄風頭也不擡：“又是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