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被雨水泡了幾天，覆上了滑溜溜的青苔。一些寂靜了整個春夏的樹杈上，也冒出一簇簇豔麗的蘑菇。

“哎呀！”斑斑腳下一滑，指甲在泡脹的樹皮上劃出幾道深深的溝壑，才止住了下落的動靜。

“斑斑，還好嗎？”

劍仔在樹冠中回頭，電鑽在不遠處轟鳴。

“沒事，不用等我。”斑斑連跳幾下，跟上劍仔。

“嗡嗡嗡”的聲音已經很近了，樹葉停止了抖動，層層疊疊的樹葉間隙中，露出兩個圓圓的小貓頭，朝着聲音發出的位置張望。

一棟原本空寂的宿舍，個個大門洞開。工人師傅們兩兩一組，穿着破舊的勞保服，灰頭土臉地拆換着空調。貓貓的納涼走廊，也一個個放上了墊子和涼席，作為臨時午休的地點。

“那是人嗎？怎麼還有這麼秃的人！”斑斑見慣了長發飄飄的人，倒頭一次見人秃着腦袋，袒胸露腹的模樣。

“他們幹什麼？”劍仔盯着人的一舉一動：“打牆？打牆幹什麼？”

“你記不記得，鬼打牆”，斑斑小心翼翼，聲音有些發顫：“他們，不會是鬼吧？”

“那、那不是藍波胡說的嗎？”劍仔也多了幾分小心：“貓貓神啊，我們這算是，活見鬼了嗎？”

電鑽的聲音驟然停下，人轉過頭，一聲響亮的噴嚏，轉頭噴出了一團白花花的煙霧，露出了被牆灰蓋得慘白的臉。

“鬼啊！”

劍仔和斑斑汗毛炸起，驚叫一聲，手腳蹬出了殘影，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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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彪午睡醒轉，就聽見劍仔一路大呼小叫地奔過來，呼哧帶喘地說了一氣，便拉着他往貓區去。

喪彪甩了甩耳朵，仿佛自己聽見了什麼夢話：

“你是說，雪糕的家，被一群鬼占領了？”

“千真萬确！還是白面秃鬼，藍波講過的！”斑斑尾巴炸成了直直的棒槌，一說起話，就不自覺地抖。

“還占了我們的吹風廊！”菜頭雖沒有親眼看見，也信誓旦旦地補充。

“汪汪！”東東見三個貓貓都開口，也扯着嗓子幫腔。

四處嗡嗡成一團，喪彪隻覺得一頭撞進了馬蜂窩，也沒了思緒，幹脆擺了擺手：

“好了好了，你們安靜些，藍波，你解釋解釋。”

藍波好不容易恢複蓬松的灰臉上，肉眼可見地爬滿了心虛：“哎呀，小子們記錯了吧？我哪知道什麼鬼啊神啊的？”

“你不知道？”劍仔梗起了脖子：“你明明講過，白面秃鬼會把貓貓的剩飯搓成假貓，悄悄換走貓貓的！”

“你還講過紅眼鬼會收集貓貓的眼屎，小貓不洗臉，鬼就趁晚上撓貓貓的眼睛！”菜頭邊說，邊又順手洗了一下臉；

“還有小氣鬼，會鑽進哭包貓貓的肚子裡，從裡面踢貓貓的肚皮！”斑斑心有餘悸地揉着肚子：“我就被鑽過，還是你趕出來的！”

“這......”藍波哽住——報應，都是報應——年輕時自己不知輕重，不知道每一個哄小貓的信口胡謅，都在暗地裡标明了價碼。

“藍波？”曼巴看出了藍波的窘迫：“還有記賬鬼，你也不記得了嗎？”

“記得，當然記得，害！”藍波一拍大腿：“可是，我也是聽來的，沒有見過啊！”

“那就去見見。”玄風看了一圈，心下已經明白，開口解圍道：“我也沒見過，一起見識見識？”

劍仔帶路，貓貓們又走上了回貓區的路。

藍波又磨磨蹭蹭拖到了隊伍的最後，喪彪看見，默不作聲地放慢了速度。

“彪哥，劍仔見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啊？”藍波拉開了點距離，壓着聲音問。

“一臉白毛，長得像人，身上秃秃的，在打牆”，喪彪慢慢回憶着劍仔的話，慢悠悠地說：“不就是白面秃鬼嗎？”

“哈呀，活見鬼了”，藍波擰起眉毛：“彪哥，你知道的，那些是我編的。”

“那怎麼辦呢？”喪彪學着藍波的語氣：“活見鬼了。”

藍波定定地看着喪彪慢吞吞的樣子，眼睛一亮：“你知道是什麼，對不對？”

“不知道。”喪彪眼睛也不斜。

“那你不着急，也不怕，我們就這麼過去？”藍波說得有些激動，又往下壓了壓聲音：“要是真有什麼東西，你就不怕，一鍋端？”

“怕怕怕，誰都跟你一樣嗎？”喪彪瞥了一眼藍波，毫不掩飾臉上明晃晃的嫌棄：“那幾個小子都能全身而退，我們去看看，能出什麼事？”

說罷，喪彪小跑幾步，甩開了藍波。

藍波左看右看，還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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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臉還是白的呀！”劍仔看着重新恢複的人臉，驚叫出聲。

“白面秃鬼，那裡，變成人了！”斑斑眼尖，認出了正拖動着床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