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波計劃的很好,隻是事情的發展再次超出了他的計劃。
清晨的第一縷微光亮起時,蓬頭垢面的女人推門而入,滿是洞洞和線頭的牛仔褲上,還嵌着些藍灰色的貓毛。
相見總是猝不及防,藍波被嗚嗚咽咽的水汽裹着,鼻腔裡鹹鹹的,又酸酸的。
緊貼着藍波耳朵的,是女人擂鼓般震顫着的胸膛。那裡面,每一束擠壓出情緒,都翻起藍波心湖下淤積的記憶。
那記憶彙成一句話——确切地講,是兩個字——豆包。
藍波消失了。
帶着他烏漆嘛黑的八哥一起,突然消失在了那個清晨。
“都是我害了藍波!”斑斑哭得涕泗橫流,指着牆上藍波扁扁的照片:“我不知道招來了哪個邪神,把藍波變扁了,封在那裡!”
喪彪透過玻璃,看着藍波的照片,捏緊了爪爪。
難不成真有哪個閑的冒煙的邪神,樂意将貓貓封印進一片扁扁的紙裡嗎?
如果放在别處,面對這樣的言論,喪彪最多隻是“嗤”一下鼻子,便當作耳旁風抛在腦後了。
隻是,這裡不是别處,而是貓貓煉獄,怎樣離譜的事情都會發生。漫說是邪神将貓貓封印進制片,就是邪神立刻現身,取出一把鈴铛做眼睛,喪彪也是要信上幾分的。
斑斑還在抽抽嗒嗒,喪彪卻在紛繁混亂的線索中,抓住了一絲殘存的清明:
“不慌。”喪彪深深吸了一口氣:“那鳥也不見了,那紙上面,沒有鳥,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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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彪開始在園區區等鳥。
不隻是喪彪,也不隻在園區。
搜尋令以園區為中心,散了開來。
幼兒園,小區,甚至隔着山丘的樹林裡的貓貓,都先後收到了一個直白的命令——不許攻擊黑鳥。
貓貓間的交情并不足以讓他們都聽從喪彪的命令,但是健壯的花臂可以。
鳥群很快發現了貓貓行為的轉變——也不隻是鳥群。
滿身黑點的麻雀躁動起來,黑白相間喜鵲也越發放肆,連隻有眼周帶着點黑邊的野鴨子,也敢張狂地走進貓群中間,曲着脆弱的長脖子埋頭理毛。
因着那個喙邊插着一撮愚蠢的飾羽的黑鳥,天空中每一聲翅膀扇動的噗噗聲,都能迎上貓貓期待的眼神。
“咔咔”聲按着暗号的節奏傳向翅膀扇動的每個方向,又随着夕陽的西沉,歸于寂靜。
等繁星挂滿天空時,天上地下,已經被黑風小隊織出了一張遊動的大網。喪彪踞在園區最高的樹梢上,像一個蹲在網心的蜘蛛,靜靜等待着落網的消息。
曼巴,玄風,菜頭,分别被派往了不同的地方。連乳臭未幹的東東,也頂着一身小狗味,守在了貓貓煉獄外的綠化帶裡。
等待,沒有什麼希望,卻也不願意絕望,喪彪隻有等待。
等待仿佛是他的宿命——饒有一身腱子肉,卻隻能伏在此處,由着風聲帶來消息。
或好或壞,一腳天堂,一腳地獄的消息。
不能急,不能急——喪彪這樣想着。他早就習慣了在無休止的等待中安慰自己——沒有壞消息,那便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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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
走廊角落裡的餅幹驟然多出了好幾個口味,操場上整整齊齊穿着迷彩的年輕男女,也一夜之間換成了各式各樣的裝束。
隻是沒有貓貓去關注這些,更不要說像之前那樣,認認真真地去記錄。
說來奇怪,藍波在時,也隻是成天地抱着樹幹睡大覺,并沒有很大的存在感。
隻是藍波一走,郁郁蔥蔥的樹幹,便總是多了幾分空寂。
生活被按下了暫停鍵,而後,貓貓的行動,便多了一個名為“找藍波”的目的。
再沒有惬意的放松和百無聊賴的打滾,即使連菜頭舔毛時,耳朵也機警地四處轉着,等一聲期盼已久的鳥叫。
“貓貓們受不了了。”
曼巴耳朵滴着血,劍仔也瘸着腳,帶回了山那邊貓群蠢蠢欲動的信号:“他們餓了太久,又開始捕鳥了。”
“小區的鳥要翻天。”
玄風也傳來不妙的消息:“實在是太嚣張了,專對着貓貓的飯碗拉!”
喪彪聽着這些,隻是一味地講:“再等等。”
強權織成的大網已經四處漏風,園區天邊盤旋着的,依舊沒有貓貓期待的身影。
或許是八哥飛的太高,被烈日灼傷了羽翼;
或許鳥被邪神封印在了别的紙上,動彈不得;
或許,一切都是藍波的計劃,他就打算這這樣突兀地消失,正如曾經的藍波那樣突兀地闖進喪彪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