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燕不是從外頭進來的，她是跟着包圍圈一起被封在了裡頭。

“我先時就覺得焰雲天有問題。”言燕，“五靈線上有一個滅火的任務，焰雲天的弟子總接。”

她：“焰雲天本就司火，接這樣的任務，也是常理吧？”

五靈線上的任務，既有别的仙門相求，也有凡人心願，什麼斬妖除魔，求神拜雨，應有盡有。

“不是。”言燕道，“他們接的是同一批，來來去去，就是這麼幾十個村落。照理說，再是起火，也不該總是它們吧？”

“幾十個？”

“是。”言燕讪讪道，“您别笑話我——我向來喜歡看話本，自從功課緊了，就不大有空讀，可是心裡又癢癢——”

“便抽空去讀五靈線上的任務。”

她愣了一下，言燕連忙道：“我也覺得這想法太牽強，于是誰也沒說，隻悄悄跟過幾次焰雲天的弟子。”

“他們果然沒有去滅火，單單留在外頭，也不知要做什麼——”

這一回，言燕也以為自己是空跑一趟，誰知發現他們聚集到一處，将樹林連着邊上包圍起來。

“我本就是在圈内側。”言燕，“原想着趁不注意出去，不料他們直接封圈起陣。我唯恐傳音給他們攔住，正不知如何是好，在裡側空轉了一圈，便見到您和莫首座站在那裡。”

“于是我利用‘長空’将守陣的弟子引過來，等他們路過，我再現身，這樣一來，才顯得我是從外面進來的。”

難怪言燕能圓上她的謊，原來是聽到了她和莫問秋說的話。

而當時人又多，她和莫問秋确實都沒有留意到言燕。

但是阿鸢呢，阿鸢沒有留意到麼？

她傳音：“阿鸢，你察覺到了麼？”

阿鸢：“沒有——我根本沒發現她靠近，我也沒有發現外面有人包圍。”

她的心重重一跳，鮮血上湧，一口腥甜壓在舌下，又給她咽了下去。

阿鸢：“要我現在去查——”

“不。”她，“你不要動，就維持你現在的樣子。”

她們說的話對不上——這是為什麼，難道言燕在說謊？

可是從莫問秋的反應來看，言燕說的才像是對的啊？

她看向言燕——這孩子有個毛病，總是緊張，但是緊張到一定程度又會鎮定下來，叫人分不清她是真緊張還是假緊張。

言燕也順着她目光看回來，絲毫沒發現她的懷疑，隻是道：“首座師祖，我覺得不對的地方都說了。您看出什麼了麼？”

“您說莫首座沒有走——那她現在在哪裡？她要埋伏我們嗎？可是那為什麼要佯裝走了——”

“莫問秋此次大動幹戈，從五靈山各門的眼皮子底下，偷帶出焰雲天這麼多人。她絕不會善罷甘休，輕易離開。”

“她應當隻是暫退，若是拂柳舟真來人了，她便立刻走。可若是沒有人來，她便會伏擊我們。”她，“加之你方才，确實像是闖進來，她也可能是去看那個陣法有沒有被打破——”

但這個陣法，要莫問秋親自去确定麼——

她：“等一等，你說你看到他們布陣，那你有沒有認出來，是什麼陣？”

“沒見過——我對陣法也了解不多。”

言燕搖頭，用“長空”畫出一個輪廓來：“似乎是這個樣的——”

她眉頭漸鎖：“我也不認得。”

莫問秋這架勢，焰雲天的人好像也不知道。

奇怪，這是什麼稀奇的陣法？

莫問秋帶了這麼多人，已不大可能是要傷她性命了，否則一旦有人說漏嘴，莫問秋難逃其他三門問責——況且對付她，用得上這樣的陣法麼？

可是除了她，在場誰又能值得這樣的狠功夫——

她蓦地想起多年前，莫問秋被鎖在水牢裡，曾一字一句同她道：“火鸢尾性多疑，擅隐蔽，凡生靈智，神鬼難尋。”

那時候鎖鍊捆着莫問秋，投下在水裡的倒影，一如如今的森森樹影。

而樹影又似墨染的蛛絲，重重交錯，終于在最底下窺見了無數年前，莫問秋擡起的，望向她發間的眼。

那雙眼帶着冰涼的笑意。

莫問秋——是沖着阿鸢來的！

所以是莫問秋告訴的李長老，她有火毒？

而李長老又屬于拂柳舟，司木，能更好的分辨出火鸢尾。

那麼一旦他們打起來，一旦李長老和阿鸢說出她的火毒，說出她的解藥，很可能會促使阿鸢與她反目——這個時候，就是抓捕阿鸢的最好時機——

她盯着言燕，卻發覺自己也沁出了冷汗。

她此刻的一切推斷，都是基于言燕所言，倘若言燕說的有半分假話，倘若言燕漏看了什麼，倘若言燕是莫問秋安排的——那今天她就要折在這裡了。

這無異于一場豪賭。

至于阿鸢，若莫問秋抓阿鸢，目的是為了說她勾結妖族，那阿鸢還有的一救。

可若是，莫問秋想要阿鸢的妖丹呢？

言燕也發現了她神色有異：“您認出陣法了？”

她：“不——我隻是猜到了莫問秋的目的。”

言燕：“啊？”

言燕，她到底能不能信？

讀遍五靈線上所有任務，跟蹤發現焰雲天的計謀，這會不會太巧了？

但莫問秋又最愛離間，會不會早已發現了言燕跟蹤，放她進來就是為了讓她懷疑滄瀾院的小輩呢？

她努力想要理清思緒，可是莫問秋尚未離去，随時可能折返。

“罷罷罷！”她閉眼又睜，咬牙道，“莫問秋，你真是鋪得一手好網——”

這一局，她賭了。

不等言燕再問，她開口道：“你有沒有聽你師父說過，我身邊有個妖族？”

言燕一怔，回道：“聽說過。”

她：“莫問秋想要她的妖丹。”

阿鸢：“什麼？”

言燕：“什麼？”

她：“照我猜測，這應當是一個困妖陣，會限制住妖族的部分能力。”

所以言燕能看到的陣法，阿鸢卻看不見。

“那這妖族是——”言燕頓了頓，沒有追問，而是轉問道，“那我們要破陣？”

“是。”她伸手，舉在隔音符上方，“飛花碎玉”齊齊擡起，“我們破陣，然後回五靈山。”

言燕見狀，也将“長空”浮起，卻忍不住再問：“可是既然莫首座知道了，一旦回五靈山，她不就能說我們滄瀾院與妖族勾結麼？”

“她不會的。”她搖頭道，“莫問秋若真是為這個，何必利用五靈線的任務，兜這麼一圈？”

“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叫上其他三門圍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