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殺人?
這小子還怪禮貌的。
在他眼前殺人,還知道問一聲。
和以前不一樣。
阿文德現在還不能死。
洛爾的船千瘡百孔,派進來埋伏的間諜一堆,大家都沒長什麼腦子,最喜歡大聲密謀,平時用來交流密報的方式也很傳統簡陋。
沈榭截獲他們的消息,裡面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消息。
比起他們,阿文德的确要強一些,頂級軍校的中等生,知識儲備豐富,心理素質不錯,但除此之外也沒什麼特别的了。
屬于是大聰明中稍微厲害一點的角色,整體屬性都沒他給洛爾找的保姆水平高。
那洛爾對他的特殊對待,就顯得意味深長了。
而且,他目前接觸的有關洛爾的勢力,都很怪。
船員們沒有掌握高級技能,沒經過系統的訓練,間諜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各個星球上不知道哪弄來的小混混,沒腦子也不思考,唯二熱衷的事情就是性和暴力。
洛爾靠他們征服星海,就像原始人拿着棒槌張牙舞爪沖進警察局說要搶劫。
可以成功,但成功的概率逼近于零。
沈榭直覺這裡涉及的事情,與他未來的任務密切相關。
沈榭抿唇,轉頭望向緊繃着笑容的洛爾。
阿文德臉色蒼白,他故作鎮定地勾勾唇角,“我……”
剛說一個字,洛爾鋒利陰鸷的視線撇過來,阿文德心髒一滞,後面想辯解的詞彙都忘了個幹淨。
他來真的。
阿文德被洛爾信任了那麼多年,一度自信洛爾就算知道他的卧底身份,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但現在他不确定了。
為什麼?
阿文德驚疑不定地看向低着頭的漂亮少年。
某種模糊的猜想逐漸清晰。
隻有沈榭本人,才會讓洛爾喪失理智。
沈榭很久沒說話,洛爾放輕聲音,甜蜜地哄道:“daddy,不要害怕呀。”
他勾着頭去看沈榭的神色,在這樣不合時宜的場景中顯出幾分少年氣,黏黏糊糊地撒嬌:“我超聽話。”
沈榭嘴唇動了動,仰臉看洛爾。
出乎意料的是,他臉上沒有阿文德預想中的惶惑不安。
反而是真摯的疑問。
“你既然已經做好決定,為什麼還要問我?”沈榭起身,沒什麼表情地拍了拍身上剛剛被濺到的木屑,“你也這樣對他嗎?”
洛爾強裝的笑容挂不住了,怔楞地注視沈榭,看他走到門口處停下,回頭看了他一眼。
厭惡冷漠的一眼。
在夢中無數次回溯的一眼。
——難怪他不要你。
洛爾死死盯着沈榭離開的方向,屏住呼吸,過了好幾秒,才劫後餘生地喘着粗氣。
眼白泛起血絲,笑容無限擴大。
心髒傳來的刺痛混合着強烈的快感,升騰為某種酸爽又離奇的興奮。
洛爾閉着眼感受自己身體的變化,黑暗中缤紛繁麗的畫面閃爍,daddy在他的白日夢中登場,一如既往地高貴、溫和、冷漠。
面頰浮上紅暈,洛爾喟歎似地呢喃着什麼東西。
阿文德聽不清,也沒心思聽,所有心神都被恐懼籠罩。
他知道洛爾有多變态。
不,他不知道。
恐怕平日裡他所觀察到的變态程度隻是滄海一粟。
他絕對會死得很痛苦。
阿文德咬緊牙關,趁着洛爾不知所謂地陶醉,猛地蹿了出去,不報什麼希望地想要逃跑。
果然被抓了回來。
洛爾似乎從剛才那種詭異的狀态脫離,他按住阿文德的肩膀,面上還有不太明顯的紅暈,看不出暴怒的模樣,“幹嘛去?”
阿文德瑟瑟發抖。
洛爾笑了下,重重拍了拍阿文德的肩膀,調笑道:“吓到你了?抱歉抱歉。”
語氣輕松,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麼異常。
轉變太快,阿文德嗅到幾分變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你……”
剛經曆死生一線,阿文德現在還是很難平靜下來,說了一個字就不知道再說什麼了。
洛爾很體貼道:“沒什麼,隻是有人假傳消息,說你在這裡和我寶貝幽會,有些生氣,想吓吓他而已。”
見阿文德還是驚魂未定的樣子,洛爾親昵地攬過阿文德的肩膀,不顧他的僵硬,繼續嬉皮笑臉,“你可是我的大副,我怎麼可能對你動手?沒有你,我的船怎麼辦?”
這個理由倒是比之前那個充分許多。
阿文德隻能勉強相信洛爾的說辭,洛爾之前的情緒不像裝的,現在也不像假的。
他分不太清。
那就隻能按着對他有利的方向走。
阿文德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用往常的語氣回道:“的确是我的錯,畢竟是你的人,我應該時刻和他保持距離,下次他眼睛不舒服,我會叫醫生來看。”
洛爾似笑非笑,“下次?”
沒等阿文德回應,洛爾就坐在沈榭剛剛坐過的地方,用他用過的餐具,插了塊肉排吃。
他用力咀嚼,吃得很投入,看阿文德僵在那裡,還揮了揮手招呼道:“吃呀,你們兩個點這麼多,不要浪費。”
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阿文德食不下咽,勉強吃了塊魚,腥得差點吐出來。
-
沈榭從飯店離開,到附近夜市溜達一圈。
夜市很熱鬧,各種新奇的東西也多,沈榭之前隻是隔着電腦屏幕和設定集看它們,現在真正呈現在眼前,能用手摸到、聞到、嗅到,還是挺有意思的。
察覺有人不懷好意地尾随他,沈榭便故意往幽深僻靜的小巷子走,等那人迫不及待甩着舌頭跳出來,咯咯笑着說要把他這樣那樣時,簡單利落地把人給噶了。
用的是洛爾給他的武器,一把手掌那麼長的小刀。
那人死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
沈榭看着地上不斷流血抽搐的身體,将小刀收回懷裡,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自己心髒。
雖然他殺了人,屍體鮮活地躺在地上,但他并不愧疚、害怕、恐慌。
感覺和打怪差不多。
小怪死了,得爆點金币吧?
沈榭來夜市的時候兩手空空,離開時買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東西。
回船,上頂樓。
好不容易降落,船上的星盜都出去找樂子,留在船上的隻有為數不多的巡邏兵。
所以阿七這個時候就難得清閑起來。
沈榭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看書。
星際時代,書籍比珍珠更珍貴,有了終端以後,大家很少用這種方式傳遞信息。
書籍成為彰顯身份的奢侈品。
沈榭為了收集成就,弄了很多書。
洛爾還以為他喜歡,特意給他建了個書房,到處搜集書籍填充進去,什麼種類的都有。
沈榭選了一些隻有圖沒有字的給他。
阿七聽到聲音,轉頭看過來,沈榭笑眯眯地提了提手上的東西,“晚上好。”
阿七面無表情地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落在書頁上。
沈榭把東西放在他床頭,将禮物從袋子裡依次拿出來,動靜挺大。
阿七合上書,小心把書放好,而後不耐煩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想讓你當總統。”沈榭把貓耳裝飾往自己頭上套,軟絨絨的耳朵動了動,他眨眨眼睛,誠懇道:“還想讓你笑一笑。”
“……有病。”
阿七瞥了沈榭一眼,重新拿起書,拒絕繼續交流。
被無視後,沈榭也不生氣,坐在床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發出半點聲音。
過了會兒,阿七啧了聲,突然把書扔到一邊,掀開被子,拽着沈榭的衣領往床上倒。
“要做就做,做完趕緊滾。”
阿七騎跨着沈榭,匆忙又草率地解他扣子,沈榭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行動。
阿七掙脫不開,不爽道:“你幹嘛?”
“這個沒意思。”沈榭松手,懶洋洋地說:“我不喜歡。”
阿七忽略一閃而過的不舒服,翻了個白眼。
他還以為這人有多不一樣呢。
不還是想玩他。
阿七翻身,順勢躺在沈榭身邊,慢吞吞道:“那你來吧。”
沈榭點點頭,阿七閉着眼睛不想看他。
這次就不收他錢了。
那些書還挺有意思的。
黑暗中,他聽到什麼東西被翻動後發出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随後,一雙溫暖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涼而薄的某種東西套在他的胳膊上。
這又是什麼玩法?
忍着極少誕生的好奇,阿七任由沈榭擺弄,直到沈榭滿意地說“好了”,才睜眼。
一套當下最流行的衣服穿在阿七的身上,輕柔舒适的布料貼在皮膚上。
阿七很久沒穿過衣服了。
沒人會給廉價飛機杯套上保護套。
阿七出神地摸了摸細膩軟滑的袖子,然而當他視線落在自己青紫咬痕未退的手指時,如夢初醒一般,用力撕扯身上的布料。
“我不要!”
這可能是他自從進入這個房間以來,掙紮得最激烈的一次。
沈榭摸摸他的頭,拽着他的手臂,不顧掙紮和踢踹,硬生生把人拉到自己房間。
看到這一幕的巡邏員面面相觑。
老大的前任和現任小寵物?
他們兩個怎麼能湊到一起去。
其中一個怼了怼同伴,兩人交換一個八卦的眼神。
“要不要告訴老大?”
“就當沒看見。”
-
沈榭房間裡的東西一應俱全,遊戲倉通網,原本隻有一個,後來洛爾看沈榭跟網友雙排,氣不過,又搬了一個到卧室裡,非要跟沈榭一起玩。
訓練用的遊戲倉集中在訓練室,沈榭擁有進入權限,阿七沒有。
沒想到洛爾歪打正着,方便他和阿七玩。
“你幹什麼!讓我回去!”
沈榭把人往倉裡按,阿七抱緊沈榭的胳膊,像一隻受驚的貓。
沈榭拍拍他肩膀,“放輕松,隻是陪我打兩把遊戲而已。”頓了頓,認真道:“你陪我玩,我就讓你離開那個房間。”
遊戲倉艙底的營養液黏膩冰涼,打濕他剛船上的褲子和衣角。
阿七毫不猶豫地嗤笑,“你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他也曾是洛爾的寵物,雖然隻在他身邊呆了三個月,但洛爾陰晴不定殘忍狠辣的形象刻骨銘心。
他絕不會為一個小寵物更改自己的決定。
眼前這個傻子,恐怕還不知道與“那位”相似的黑發黑眼,将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厄運。
阿七眼神複雜地望着沈榭,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閉上了。
卑劣的想法在頭腦中盤旋。
如果,他也被抛棄,成為和自己一樣的人……
那他是不是就有朋友了?
阿七突然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本來逐漸衰弱的掙紮變得更加劇烈,惡狠狠地撕扯身上的衣服,尖叫着:“我要回去!讓我回去!”
一時的爆發讓沈榭差點沒按住,深綠色的營養液濺在身上。
眼瞅着阿七陷入瘋狂,沈榭不好繼續逼他,隻好松手。
幾乎是瞬間,人就一溜煙地蹿了出去。
沈榭席地而坐,有些苦惱地撓撓頭。
今天晚上本來打算通過遊戲好好教教阿七什麼是野心,讓他嘗嘗權利的味道。
沒想到這孩子道德感這麼強。
看來隻能調換一下步驟了。
先讓阿七在自己身邊,再好好教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