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沒有強硬繼續,卻也沒有放沈榭走的意思,胳膊架在沈榭大腿兩側,由上至下地俯視他。
沈榭蓋住他的眼睛,推他。
何慕不動。
沈榭又用了點力氣,何慕跟一堵牆似的直挺挺地站那,也不吱聲也不幹嘛的,跟死機了似的。
他經過改造實驗以後腦子就不太好使,沈榭也沒跟他在這方面多耗着,腰一用力,兩條腿一擡越過何慕的胳膊,屁股用點巧勁,靈巧地側身從桌子上轉了下來。
他要去開門,何慕安靜地跟在他身後,說不好什麼意味的視線紮在後背上,陰測測的。
何慕是一個小三層的别墅,沈榭剛出來的房間在第三層,他對别墅的布置很熟悉,到了一樓,打開冰箱,冰箱裡全是新鮮蔬菜和肉類。
沈榭一愣,扭頭看何慕,“這段時間誰來過?”
何慕能将屍體加工處理轉換成别的東西,蔬菜水果和肉類也不在話下。
但這些食材會有debuff,吃完會有眩暈、惡心等症狀,沈榭從沒吃過就是了。
何慕依舊不說話。
他的眼珠一動不動,隻在沈榭移動時才有細微的震顫。
見他沒有回答,沈榭于是放棄和他交流,自顧自地上樓。
他有時會在何慕這裡休息,二樓有他的卧室,沈榭推門進去,裡面布置得和他去世之前一模一樣。
右側的架子上放着三年前的最新款遊戲終端,遊戲艙離床不過五米,走兩步就能玩。
沈榭依次啟動這些電子産品,電量剩的最多的終端也沒能撐到他登陸社交賬号,他想充電,但房間本來放着充電器的地方空空如也。
沈榭轉身,何慕果然跟了過來,離得很近,兩人距離差不過一個拳頭。
他走路沒聲兒,沈榭也沒發現,撞到他懷裡後,後退半步,被腳邊的東西一絆,失衡地往後仰倒。
有什麼東西扶住他的後背,将他扶穩。
沈榭回頭,看見五根從地面長出來,正慢慢往回縮的肌肉線條分明的人類手臂。
看來何慕不是失去思考能力的小人機,隻是在用一種簡單質樸的方式,觀察他是不是沈榭本人而已。
沈榭抱了下何慕,“謝謝。”
又仰頭問他:“可不可以順便幫我充個電?”
何慕的眼睛,極緩慢地眨了一下。
在眼皮相碰的瞬間睜開,輕聲說:“……爸、爸?”
頂着白月光的臉管他叫爸,這種感覺還是挺微妙的。
沈榭視線偏移,“叫我名字就好。”
人機運行快了點,“沈榭。”
沈榭踮腳摸他的頭,重複道:“乖,充電。”
“不。”何慕單手抱起沈榭的腰,把人夾起來,“現在是下午三點二十三,你應該去書房學習而不是打遊戲。”
“我……”
何慕打斷他:
“四點小提琴,你的家庭教師說你進步很快。”
“六點晚飯,今天的晚飯有紅燴咕噜肉,清炒三菌,冬瓜湯,米飯。”
“七點到八點是遊戲時間,八點洗漱,八點半準時入睡。”
何慕一路夾着沈榭,把人帶到二樓書房才把人放下,最後總結道:“如果你吃得快,我可以陪你多玩幾分鐘。”
沈榭沒動,他皺眉,将沈榭帶到椅子上按着他肩膀坐下,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但那雙按在沈榭肩膀上、可以輕易捏碎人腦袋的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他一下。
“沈榭,你該學習了。”
沈榭猝不及防。
他看着自己手裡的星際義務教育中的通識基礎,陷入沉默。
他被當小孩養了?
倒是和沈消的思路大差不大。
.
沈榭在書房裡到處翻找,書房的确是書房,沒能找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他隻好期待一下所謂的家庭教師。
其實也不是特别期待,小提琴家教多半是何慕本人。
四點一到,大門無風自動,門口出現兩個何慕。
一個穿着柔軟的居家的乳白色長袍,另一個西裝革履,海藻般的長發被整齊束在腦後,還帶着一副挺老派的帶鍊金絲眼鏡,一副斯文敗類的模樣。
何慕:“沈榭,老師來了,怎麼不知道打招呼?”
被詭異到的沈榭饒有興趣道:“老師好,老師怎麼長得和慕慕一樣啊?是雙胞胎嗎?”
家教何慕一頓,随後飛快調整表情,矜持颔首:“你的觀察和推理能力很強,但現在是上課時間,請您不要提及與上課無關的内容。”
沈榭滿口答應。
進了活動室,小提琴沒拉幾下,就借着何慕湊過來給他調整姿勢的功夫,飛快地親了下他的面頰。
何慕眯起眼:“什麼意思?”
沈榭和他對視,無辜道:“老師,這首曲子好難,可以休息一會嗎?”
“……不可以。”
何慕面無表情地拉起沈榭的手,強硬地擺好動作,“第三小節,開始。”
沈榭家境不錯,但他是爸媽領養的小孩,他存在的意義就是聯姻,從小受到的所有教育也都是為了讨好未來的另一半。
樂器隻是基礎。
小提琴是他會的所有樂器裡最不喜歡的一個,從小為了這個挨了不少打。
倒不算虧。
他白月光還蠻喜歡。
他當時是真一見鐘情,知道那個人喜歡小提琴,顯眼包似的,假裝松弛地在生日宴上露了一手。
演奏的時候不敢看他,怕自己心思暴露太多,招人煩。
畢竟一見鐘情不太适合他這個身份的人來做。
因好感而對他人進行的追求、接近,都像是利益相關的别有所圖。
沈榭有點走神。
細長的教鞭,輕輕抽了一下沈榭的手。
“專心。”
沈榭對過家家不感興趣,但現在還沒有撕破臉的必要,他隻想盡快結束。
他歎氣,重新提起琴弓,壓在弓弦上。
手臂擡起,手腕運動時牽引着弓弦,一串優美連貫的音符在房間中盤旋。
房間開了燈,帶着點玻璃質感的琉璃水晶吊燈,從上方撒下斑駁稀疏又細碎的彩色光暈,落在沈榭的低垂的眼睫、骨節分明的指節和細瘦的鎖骨,亮閃閃。
何慕站在一邊,沉默地望着沈榭。
他背在身後的那隻手不自覺地攥緊。
沈榭。
他的。
他的。
他的。
.
這首曲子難度不高,沈榭雖然從沒見過,但憑着自己的底子,也算比較順利地拉完了。
他下意識地擡眸去找熟悉的那個人,看到的卻是何慕。
他不明顯地頓了下,從那種奇怪的狀态抽離,把小提琴随便一放,站沒站相地靠在旁邊的工作台上,笑微微道:
“老師,怎麼樣,可以提前結束嗎?”
何慕颔首,一本正經道:“你進步很快,下次我們可以嘗試演奏一整首曲子。”
看了眼時間,滿打滿算才過了四十多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