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沈榭忍了七天。

第七天中午，午飯時間，何慕一如往常地做好飯菜，端上桌後，安靜地坐在沈榭對面。

沈榭假笑：“我不想吃。”

何慕：“現在是午飯時間，你今天的用餐時間是一小時三十分鐘，如果提前，我們可以早一點進入遊戲時間。”

“七巧闆？過家家？還是讓人絲毫提不起興緻的十以内加減法？”沈榭把刀叉整齊地放在餐盤上，神情微冷，淡淡道：“何慕，适可而止。”

何慕：“……現在是午飯時間，你今天的用餐時間是——”

啪！

沈榭毫無預兆地起身，一手按着餐桌，另外一隻手狠狠地給了何慕一巴掌。

何慕被打得偏過頭，面上浮現出的巴掌印，眨眼間消失。

緩慢的轉頭，隐約能聽見頸骨摩擦的咔咔聲。

“沈榭，你不聽話。”他平靜地說。

一隻隻成年男性的手臂從四面八方鑽出來，它們拽住沈榭的四肢，将他強硬地固定在座位上。

在沈榭掙紮時，何慕拿起碗繞到沈榭身邊，插起一塊肉遞到沈榭嘴邊。

沈榭緊緊地閉着嘴巴，少年氣的漂亮臉蛋，因為掙紮而染上幾分鮮活的憤怒，一隻手蛇行纏繞，捏住他的下巴，強行掰開。

何慕把肉喂進去。

沈榭的舌頭把肉頂出來。

他有點得意似地動了動舌尖。

如此數次。

被浪費的肉塊掉到地上，那隻控制着他下巴的手松開，沈榭諷刺道：“你該在第一天就這麼待我，既然是報仇，就不要裝成多善良的大家長，和你玩過家家真的很惡心很無聊。”

頓了下，繼續刺激道：“你讓我很失望。”

何慕把碗放到一邊，捧着沈榭的臉，深深地吻下去。

勾纏他的舌尖，填滿他的口腔，讓他再說不出難聽的話。

即使憤怒到恨不得讓他再死一次，也隻能無力地喘息。

不知吻了多久，分開時沈榭的唇已經被吸腫了，紅豔的唇瓣上渡層水光，何慕憐惜地用手指拂過。

被注入神經毒素，精神恍惚的沈榭，沒有做出反應。

“我愛你。”

他的眼睛裡閃爍着幽暗的冷光，複又親吻數次，輕聲道：“但是，不聽話的孩子，應該受到懲罰。”

沈榭被他抱着，送到二樓盡頭不知何時出現的，他從未來過的房間。

沈榭被放在裡面。

何慕大發慈悲地說：“如果你現在認錯，手寫檢讨一千五百字，繼續做我的好孩子，我可以免去這次懲罰。”

沈榭：“滾。”

關上的房門，掩住了最後一點光。

—

沈榭感慨頗深。

在他印象裡，何慕乖巧聽話，指哪打哪，不會像其他好感滿值的npc那樣，示好的手段花樣百出，又大膽又赤.裸，恨不得把自己剖開給他看。

沒想他到這麼……

變态。

沈榭原本還在想，這幅身體中的沈榭基因，來源于何慕偷偷收集的他的頭發。

大錯特錯，錯特錯大。

怪不得每次在這裡休息完，精神力總是回不滿，還會有“渾身酸痛”“口幹舌燥”等負面buff。

他還以為是自己玩遊戲玩太晚造成的。

是他太單純了。

在小黑屋裡，憑借超強意志力保持理智的處男沈榭，在離開房間後，即使還想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也是做不到的。

外界的任何觸碰，都會引起他精神和身體上的戰栗。

即使一個簡單的晚安吻，都會讓他渾身顫抖。

床單不用他洗，但每次看到濡濕的一大片，總覺得怪怪的。

何慕頂着他初戀的臉，心理上的排斥沒那麼多，忍忍也就過去了。

反正是遊戲世界，沒什麼大不了嗚嗚嗚。

唯獨一點，沈榭頗有微詞。

何慕對自己的身體構造很有創造力，他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和沈榭表現調整身體各個器官的數量。

而他的身體也對此适應良好。

好得不正常。

何慕是改造過的“怪物”，那何慕創造出來的他，是不是也是怪物？

為了實驗，沈榭在何慕每月一次的休眠期期間，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他仔細觀察。

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不痛，甚至因為造血速度增快，身體各個器官都在努力工作，大腦格外興奮。

沈榭于是又劃了兩刀。

不夠。

在他反握着刀柄，想要剖開自己的肚子，好奇他究竟能承受到什麼地步時，何慕猛地從樓上沖下來，奪下沈榭的刀。

何慕胸口，瞳孔縮小，海藻似的長發亂成一團，扔炸彈似的把刀扔得很遠，用力抓住沈謝的胳膊，打着細顫的手，藏着幾分神經質。

“沈榭。”他停了下，調整語氣，讓自己顯得不是那麼狼狽，“你不可以自殺。”

沈榭不說話，淡漠地垂着眼睛，無論他說什麼都沒有回應，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了。

何慕語無倫次重複：“你不可以自殺，這是錯的，做錯事要被懲罰，你應該被懲罰，懲罰會讓你自殺，不要懲罰，你不要自殺。”

沈榭終于動了，目光越過何慕，望向他身後的鐘。

中午12:30。

沈榭拂開何慕的手，踩着地上的血，在餐桌邊坐下。

他不帶絲毫情緒，機械地說：

“現在是午飯時間，我有一小時的吃飯時間。”沈榭很乖地笑了笑，“我很期待今天的遊戲。”

“父親。”

——

遊戲頭盔、端腦和一些小型電子遊戲機，放在沈榭手邊。

沈榭擡眼，手下不停，三角形狀的積木放在搭建的城堡頂端。

何慕把它們往前推了推，有些迫切道：“你可以用，電已經充好了。”

沈榭推翻剛搭好的半人高的積木建築，複又重新搭建。

他看都沒看那些他之前不斷向何慕懇求的東西，也同樣沒有看向何慕。

何慕把它們往沈榭的方向推了推，見沈榭還是自顧自地玩積木，便強拉過沈榭的手，将便攜式端腦戴到他手腕上。

識别到主人的端腦自動啟動，最高智能的端腦精靈，主動開啟光幕，以3D形式出現。

還沒來得及抱怨沈榭怎麼這麼久沒用它的拖尾小饅頭，在看到沈榭時，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沈榭！你的穿衣風格怎麼變成這樣啦？”小饅頭變成粉饅頭，“好奇怪，但是好可愛啊！”

沈榭今天穿着絲綢的粉白色吊帶連衣裙，裙子發裙擺長至腳踝，他坐在地上，鋪開的裙擺像某種象征着純潔嬌嫩的花瓣。

小饅頭轉了一圈，啧啧點評道：“你這次要追的人喜歡女裝是嗎？要不要我為你推薦一些适合你的女裝搭配？嘿嘿，感覺黑色系的朋克風會很不錯诶。”

城堡的地基已經搭好了，沈榭依舊不發一言，有一搭沒一搭地挑選接下來要用到的積木塊，像設定好運行程序的玩偶娃娃。

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小饅頭，迷惑地将攝像頭對準何慕。

“百分之三十的愧疚、百分之四十五的後悔，百分之二十五的愉悅……”

小饅頭頓了下，豆大的眼睛在何慕和沈榭之間飛快轉移，最後定在何慕身上，小炮彈似地發射。

虛拟的模拟影像當然不會造成多嚴重的傷害。

小饅頭穿過何慕的身體，又飛快地飄了回來。

“你做了什麼？用刑訊那套手段對沈榭麼？”小饅頭機器嚴肅道：“你知道人類有多脆弱，對嗎？”

“不是刑訊。”何慕啞聲道：“我……”

之後的話說不下去，何慕小心拿起積木和沈榭一起搭。

沈榭渾身一抖，眼睫微顫，緩慢地擡起眼皮，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謝謝，和你一起玩我很開心，你真好。”

說完，又專注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去了。

小饅頭無聲尖叫：“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這哪是沈榭能說出來的話！”

積木尖銳的棱角，戳刺着何慕的手心，他松開手，沾血的積木掉在地上。

他站起來，燈光投射下的黑影整個攏住沈榭，體型差帶來的壓迫感，在小饅頭的角度，看着像何慕随時準備對沈榭施暴。

沈榭不敢擡頭，不敢看他，細白的指尖因過分緊張失去精準的控制能力，本該放在左邊的積木，不小心掉下來，砸到地上。

地面鋪着毛茸茸的深粉色地毯，因此沒有聲音。

沈榭：“……對不起，我會，重新搭好。”

他說話時帶着有些奇異的卡頓，邊說邊手忙腳亂地撿起積木，搭好後，飛快地看了何慕一眼。

何慕幹澀道：“你沒錯，你做得很好。”

沈榭柔軟的唇角模式化地翹了翹，稍微松了口氣，繼續玩積木去了。

小饅頭繞到何慕眼前，把自己拉成人臉兩倍的雞蛋餅，十幾種權威的資料明明白白地擺在何慕眼前：

“你對沈榭的行為，已經讓他産生了極其嚴重的心理創傷，刻闆行為和機械性的舉動隻是第一步，如果再沒有幹預治療，不到一個月他就會縮進自己精神上的安全殼，屆時的後果不堪設想。”

小饅頭諷刺道：“還是說，你本意就是讓沈榭變成不會思考的性.愛娃娃？要我給你推薦幾個玩偶養護網站麼？”

何慕揮開小饅頭，“我該怎麼做？”

小饅頭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