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璎自是讨不了好,吳氏原就瞧她不順眼,現下得了由頭發落她,怎肯放過?
虧得含璎心裡有數,一回她住的小跨院,便支起爐子,弄了頓飽飯。
巧果蹲在廊下生火,忍不住道:“什麼時候了,小娘子還惦記吃。”
含璎取出她娘留下的平底小鐵鍋,拿軟布擦拭着,一面道:“祖母一準饒不了我,至少跪祠堂,不吃飽怎有力氣挨罰?”
巧果對着爐膛扇風,咕哝道:“我去廚房取些飯菜不好麼?叫老夫人知道,更要罰了。”
莫說伯府,遊家這等小有家底的人家也無須媳婦下廚,吳氏聽說富貴人家以為媳婦入庖廚顯得小家子氣,不許含璎碰鍋鏟。
含璎理直氣壯道:“我想吃荷包蛋。”
巧果一聽不作聲了,家中廚房自是不許小娘子點菜的,有什麼吃什麼,她家小娘子愛吃,也愛琢磨吃,隻得自己偷開小竈。
主仆二人圍着小泥爐,各坐了張杌子。
待火起來,含璎架上鍋,鍋熱倒油,手執鍋柄轉了轉,讓熱油潤遍鍋面每個角落。
巧果看着火,隻聽滋啦的一聲,擡眼看去,鍋内已磕入一枚雞蛋,透明的蛋清迅速凝固轉白。
含璎拿木鏟将定型的煎蛋對折輕壓,兩面抱合後晃鍋,以便受熱均勻,接着翻面,下入第二個雞蛋,第三個下鍋前,盛出第一個。
巧果見她額上出了汗,忙呼呼給她打扇。
所有煎蛋盛盤,含璎往熱鍋裡倒入備好的臘肉片。
翻炒間,鍋溫與殘留的底油包裹住肥瘦相間的肉片,激發出臘肉獨特的風味,脂香、肉香、蛋香混合,香得巧果眼都直了,抿着嘴,連吞口水。
含璎放入去過籽的椒片,炒至斷生,煎蛋回鍋,拿木鏟将煎蛋搗成塊,與臘肉、椒片同炒,最後淋上調好的汁,食材挂汁,兩相融合,香氣頓時熱熱鬧鬧的,又上了幾個層次。
這大熱的天,巧果原還有些苦夏,被這濃香微辣的味道一激,腹中空得能吞下一頭豬。
她放下蒲扇,火急火燎地跑去廚房,捧回一缽米飯。
金烏西墜,庭院裡陰下來,有些涼風,含璎搬出小食案,兩人就在廊檐下吃。
荷包蛋又煎又炒,外殼出了層虎皮,一口咬下,是不同于嫩煎蛋的緊實彈牙,臘肉鹹香,四肥六瘦,肥處透明,腴嫩不膩,瘦處香而不柴,湯汁拌入米飯,包裹住每一顆飯粒,好吃到讓人想舔碗。
巧果捧碗扒飯,一雙眼自碗沿打量含璎,再次感歎,她家小娘子若能開館子做個廚娘,食客可有福了!
面上卻鎮定自若。
兩雙筷子同時伸向最後一片臘肉,巧果拿出刁奴嘴臉,毫不相讓,“還是奴婢吃吧,小娘子吃胖了,回頭讓伯府笑話。”
說話間已将肉片吞吃入腹。
含璎笑眯眯地問:“如何?”
巧果違心地皺一皺眉,“尚可。”
伯府怎肯讓媳婦做廚娘?趁早斷了小娘子的念想才好。
兩人剛撂碗,府裡下人搬來一匣果子,說是晌午陸子琤送的。
含璎打開一看,蜜煎、拍花糕、澄沙團子、玫瑰酥餅,裝得滿滿當當,全是她愛吃的。
拈了塊正想嘗嘗,吳氏手下的婆子來了,押她去祠堂罰跪。
看她的婆子熬到半夜,靠着椅背睡過去了,含璎帶的小食吃得差不多,也犯起困來。
次日一早,巧果跑來搖醒她,“聽說老夫人想将你和三娘子的親事換了!”
含璎迷瞪着眼,左耳聽,右耳出,沒往心裡去。
巧果急道:“小娘子,伯府嫁過去吃穿不愁,有的是好日子,周家可是窮得連零嘴都買不起。”
含璎被她晃得眼花,伸了個懶腰,安撫她道:“若真要換,我會不知?”
這日陸家沒來,吳氏耐着性子又等了一日,到第三日,實在坐不住了,央了媒人,與長子遊大榮一道上門說和。
遊大榮前腳走,周從寄後腳來了。
汪氏起初做張做緻地拿大,有心晾一晾他,換親的事也好說。
她與吳氏吃準若是換親,周從寄絕無可能反對,怎料周從寄隻說配不上三娘子,堅持退親,蘭因寺的事隻字不提。
汪氏氣得不輕,回來與遊菀抱怨:“周家那小子油鹽不進,好說歹說,就是不松口。”
“娘想拿那丫頭的事堵他嘴,偏你不許提。”
“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