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琤打量她一副要和他劃清界限的倔模樣,登時又氣急敗壞,“周家窮得連間房都沒有,拿什麼養你?嫁過去餓死你!”
含璎聽他這般瞧不起周家,還咒她,瞪他道:“不要你管。”
陸子琤兩步跨到她跟前,一把抓起她的手,惡狠狠地瞪回來,“今日就跟我回去,左右娶妾不興那套虛禮,進了家門就是我的人。”
含璎被他攥着手腕往外拖,吓出一身冷汗,忙去掰他的手指,一面貓似的弓起背,兩腳巴地,賴着不肯走。
陸子琤平日雖養尊處優,可到底是男子,她力氣怎敵得過他?動靜鬧大了,他不要臉面,她與三姐姐如何自處?
含璎情急智生,逮着他的胳膊狠命一咬。
陸子琤哀叫一聲松開手,捂着痛處,睜大雙眼瞧着她,“你、你咬我?”
含璎才不理,轉身就跑。
陸子琤追上來,打橫将她一抱。
含璎臉都吓得白了,手指緊揪着他胸口的衣襟,怕摔了,不敢亂動,“陸子琤,你快放我下來!”
陸子琤哪裡肯聽,剪徑賊似的,搶了人就走。
含璎兩條腿踢蹬着,手在他胸腹處胡亂地掐,疼得陸子琤龇牙咧嘴,險些抱不住她,偏偏倔性子上頭,憋紅了臉也不松手。
行至月門處,含璎使出吃奶的勁卡着牆邊,陸子琤雖在氣頭上,卻怕傷着她,不敢就使蠻力。
正僵持着,忽聽有人喝道:“陸子琤,給我住手!”
又有人咳了一聲,從容道:“三郎莫胡鬧,還不快放下四娘子。”
含璎扭頭一看,迎面來了一行人,為首兩個她有印象,是陸子琤兩個兄長。
陸子琤遲疑一瞬,不情不願地放下她,猶不甘心,試圖去拉她的手。
含璎一落地便躲得遠遠的,毫不客氣地将他伸來的手打開。
啪的一聲,陸子琤震驚、委屈、羞惱、憤怒,陸大郎繃着臉,陸二郎忍笑,身後仆從眼觀鼻、鼻觀心,裝聾裝瞎。
陸二郎賠罪道:“四娘子見諒,三郎心悅于四娘子,情之所至,一時糊塗,唐突了四娘子。”
陸子琤臉紅到耳根,梗着脖子道:“誰心悅她?做夢!”
含璎起先吃了一驚,聽他否認,心才放回肚裡,“我明白的,隻盼三郎君日後好生待我三姐姐,莫再胡鬧。”
陸大郎與陸二郎彼此看了一眼,陸子琤心冷下來,臉也冷,“遊含璎,你别後悔!”
遊大榮這時領着下人追來了,見陸子琤面色不善,認定是含璎惹惱了他,瞪她一眼,哈腰眯眼地引着陸家兄弟回前廳。
沒人留意,花園角上,一隻細瘦白皙的手拗斷了一根桃枝。
陸家兄弟三人坐在回去的馬車裡,俱是同出一脈的好容貌。
陸大郎自帶長子的威嚴穩重,嫌棄地瞥了眼坐在他右側的陸子琤,沉聲道:“納妾的事遊家既然拒了,三郎不可再歪纏。”
陸子琤雙手抱胸,倚着車壁,不服氣地扭過頭,不看他哥,亦不應聲。
“遊四娘子與周家那個未必沒有私情,”陸大郎冷笑,“老二你說。”
陸二郎看了眼對面的小弟,笑道:“周家雖一貧如洗,周從寄卻是一表人才,岩甯縣裡迷他的小娘子兩隻手恐怕數不過來,四娘子對他不見得就瞧不上。”
見陸子琤拉下臉,陸二郎戲谑地笑笑,“再瞧你,小三,抱個小娘子抖得篩糠。”
陸大郎瞪着小弟的後腦勺:“真将人擄回家,看祖父不打斷你的腿。”
“遊家不肯嫁女為妾,也算有骨氣,你别不懂事,再去為難四娘子。”
“母親的意思是,眼下不可逆着祖父行事,等過幾年再給你娶一房家世相當的媳婦。”
陸子琤眉一皺,立刻道:“不要!”
“既舍不得,怎不好好哄哄人家?”陸二郎搖搖頭,無奈道,“四娘子若堅持嫁你,遊家未必不肯松口,方才二哥豁出臉面替你說了,你還不承認。”
“誰要哄她!”陸子琤一張白嫩的臉霎時又漲得通紅,頓了頓,恨恨道,“自小就說是我媳婦,臨成親了又說不嫁。”
陸二郎挑眉提醒:“并未定下四娘子,隻說是遊家的娘子。”
陸大郎道:“三娘子賢惠溫柔,娶她不會辱沒了你。”
陸子琤叫道:“不要她!”瞪了眼陸大郎,又道:“誰愛娶誰娶。”
陸大郎被他噎得語塞,陸二郎低頭失笑。
陸子琤沉默片刻,越發氣惱,“隻她比我小,就該她嫁給我!”
含璎捧着臉,坐在廊檐下發呆,忽地打了個噴嚏。
巧果到晚才回,她自小賣在遊家為奴,自打跟了含璎,每月都能回去探親,她家中尚有母親與兄長,就住在岩甯縣附近的村裡。
含璎見她臂彎挎了隻提籃,裝得滿滿當當,眼一亮,“果兒給我帶什麼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