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子亦在打量她,都說周家新婦生得好,這一瞧,果真不假,一雙水汪汪的杏子眼,小嘴嫣紅,瓶蘭巷還沒出過這般嬌俏的小媳婦。
隻是額上那傷甚是刺眼,若留個疤,豈不破了相?
李大娘子心底發虛,都怪她家那貪嘴的小崽兒,竟趁她沒看住,偷了自家雞想叫人家做雞爪。
不過小娘子好看便罷,瞧着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模樣,做得出甚好菜?
牛兒惦記的那雞爪多半是小兒沒見過世面,不分好賴。
含璎見那碗裡堆得冒尖,心道李大娘子倒是個實在人,朝她笑笑,道了聲謝,又道:“要怪便怪那雞,不怪牛兒。”
李大娘子歉疚道:“雞也是我家的。”
牛兒跟着點頭。
含璎忍着笑,“娘子稍待,我将碗騰出來。”
周家甚少與鄰裡打交道,素日也沒甚拿得出手的菜。
寶葵原打算倒出紅燒雞,還回空碗,卻見含璎将紅燒雞倒在自家碗裡,舀了一瓢水,将碗沖洗幹淨,裝了一碗虎皮雞爪。
李大娘子推拒不過,笑着收下了。
牛兒伸手就想去夠雞爪,被她一巴掌拍開。
李家暮食吃得晚,待牛兒他阿爹回來,一家人圍桌坐下,李大娘子才端出那碗雞爪。
牛兒抓了一個,急吼吼地啃咬起來。
他阿爹跟着夾了一個,嚼巴嚼巴,問:“這雞爪哪家買的?”
李大娘子嘗過也是一呆,“隔壁周家娘子做的!”
含璎由瓶蘭巷最俏的小娘子,搖身一變,又成了廚藝最佳的小娘子。
次日寶葵去河邊洗衣裳,半條巷子的婦人都知她嫂嫂不隻生得好,廚藝又好了。
寶葵笑呵呵地聽着,并不否認,甚至還補了一句,“我嫂嫂做的虎皮雞爪無人能及。”
不知從哪處聽說含璎在縣北賣雞爪,一個雞爪賣六文錢,更是炸開了鍋。
原以為周家欠了一屁股債,再娶個沒嫁妝的富家千金,多半雪上加霜,這一瞧,周家倒要發達了。
含璎又在張麻子附近支了兩日攤,這兩日寶葵阿豚跟着,沒許周從寄來。
倒是遇上兩回史連舟。史家住縣北,離着香栀弄不遠。
“嫂嫂,今日生意如何?”
含璎揭開蓋布給他看,隻剩了小半。
史連舟笑笑,問:“嫂嫂想過租個鋪面麼?”
含璎搖頭,她這雞爪才剛做起來,不知能賣到幾時,現下租鋪面為時尚早。
史連舟也不就走,站在一旁,有意無意地逗寶葵開口。
寶葵不吱聲,他便與阿豚搭話,阿豚是個和善的,有問有答。
含璎看出寶葵不怎理他,等他一走,便問為何。
寶葵支支吾吾道:“非是正經人。”
含璎心道周從寄既信得過史連舟,想必史連舟品行尚好,隻不知如何得罪了寶葵,回頭再找機會問問。
史連舟?遊菀站在巷弄口冷笑,此人對周從寄算得有情有義。
周家幾度遭難,史連舟俱是能幫則幫,不過史家畢竟是商戶,除了幫襯些銀錢,旁的事插不上手。
周從寄偏是書生意氣,輕易不肯收人接濟。
她早便看出史連舟對周寶葵的心思,史家兩個老東西做買賣的頭腦,精得很,怎肯與陷在泥潭裡的周家做親?
周寶葵又是個憨貨,如何也不肯聽她的,與史連舟暗度陳倉。
肚裡有了史家的種,還怕史家老貨不點頭?少說穩穩當當進門做個妾。
她今日又是偷着出來的。
在家憋悶,瞧瞧遊含璎的落魄相,她能好受些。
遊含璎見識淺,那日竟迫着周從寄随她擺攤。
周從寄此生雖注定無官運加身,遊含璎卻不知,竟不叫他讀書。
前世她可是賢良淑德,一心勉勵周從寄讀書。周從寄起初也頗争氣,不費甚氣力便考入了甯鹿書院。
不過,他若沒去甯鹿書院,興許便沒後來那些波折。
遊菀眯了眯眼,命該如此,大抵是來年開春,他便該去甯鹿書院了。
前世陸子琤去的縣學,她還嘲笑了一陣。
以伯府的能耐,便是陸子琤這等草包,也有法子将他送進甯鹿書院,聽說是陸子琤不肯去,大鬧了一場,陸家才許他改入縣學。
這一世遊含璎不知給陸子琤灌了甚迷魂湯,若非因她,陸家不會堅持送陸子琤去甯鹿書院,借此隔開他與遊含璎,絕了他的念想。
她與陸子琤正是新婚,此時分開,如何叫陸子琤對她死心塌地?且她須得盡快生個兒子,好在伯府立穩腳跟。
陸家老虔婆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不定憋了甚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