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郎一直命人留意陸子琤,知他偷着照顧遊含璎生意,恐怕恨不得明日便将他送走。
遊含璎惹得她不痛快,她便十倍百倍地還她。
遊菀看着含璎笑着替食客包雞爪,不由冷嗤一聲,虎皮雞爪有甚稀奇,不過是熟食店再尋常不過的一樣吃食,也值得特地打上字号賣!
遊含璎那笑何嘗是發自心底?有求于人,不得已,賠笑罷了。
張麻子離開片刻,回來懷裡便抱了根竹竿,竿頭挂了招子:“張記”。
含璎笑笑,這張麻子算得機靈,這便學她起了字号,一樣是雞爪,一家寒記,一家張記,難免有食客弄混。
笸籮裡沒剩多少雞爪了,她幹脆到春住戲樓碰碰運氣,順道試一試新品反響如何。
不論晴雨,春住戲樓一貫的熱鬧,今日亦然,樓下散座幾近客滿,樓上雅間更是沒一間空着。
含璎連賣了幾個小份,便隻剩新品沒動了。
正想上樓轉轉,聽前頭一個戴了雪青色帷帽的錦衣娘子道:“當衆啃雞爪甚是不雅。”
含璎笑着接話道:“娘子,雞爪也可不必啃。”
錦衣娘子駐足,回頭問:“不啃怎吃?”
旁人亦支起兩耳。
含璎道:“除了尋常雞爪,還有無骨雞爪。”
這無骨雞爪她做了二十個,隻賣小份,因多了脫骨的工夫,一份要十六文。
錦衣娘子有意嘗鮮,吩咐婢女買了一份。不幾時,又遣婢女與含璎買了一份。
另有幾個雅間客人,各要了兩份。
二十個雞爪很快便賣光了。
散座還有幾人來問,想買些給家中孩童嘗嘗。
含璎一一記下,答應隔日做了捎來。
夜裡周從寄回得晚,收拾過,便點了燈,在前廳方桌上寫字。
含璎披了件衣裳,從西屋出來,帶上門,坐在他對面。
她往紙上掃了一眼,随口誇道:“夫君的字真真好看。”
周從寄頓了頓,停筆問:“怎還不睡?”
含璎兩手托腮,望着他,“我想在包雞爪的油紙包上寫寒記二字,可若一個一個寫,太費事,夫君可有甚好法子?”
周從寄想了想,問:“刻章如何?”
含璎眼一亮,刻章可謂一勞永逸,蘸上印油,即可反複使用。
随即又道,鋪子裡做個招子便敢開價一貫錢,刻章乃是精細活兒,不知要多少。
周從寄問:“要哪種字體?”
含璎哪裡懂,隻道:“好看便可。”
周從寄提筆落了兩字,擡眸望着她,“如何?”
含璎湊過去,挨在他身旁,與她見過的章子并無二緻,甚至還更好。
“夫君這也會寫?”
周從寄起身去後廳,窸窸窣窣地一通翻找,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小塊木頭,另隻手抓了幾把小刻刀。
含璎驚訝道:“夫君會刻章?”
周從寄隻道:“略通一二。”
話雖如此,瞧着卻頗熟練。
他收起先頭寫字的紙箋,将那小木塊打磨得稍稍規整些,便依着含璎過目的字樣,簡單描了線,下刀雕琢。
含璎在旁看了片刻,起身去竈上熱了盤紅糖糍粑。
見他騰不出手,拿竹筷夾了一塊,喂到他嘴邊。
周從寄一怔,偏頭躲開。
含璎原想夾着那糍粑追過去,筷子一頓,卻道:“這糍粑是我做的,費了好些功夫,怎知夫君沒回來吃暮食,如今熱好了,夫君又不肯吃。”
周從寄看她一眼,湊過來張口吃了。
含璎自己也吃了一塊,油煎過的糯米粉,澆上糖漿,香糯甜軟,若不是她和寶葵看着,阿豚一人能吃掉整盤。
周從寄手下未停,平淡道:“方才聽阿豚說,娘子今日專為他做了糍粑,可一次隻許吃三塊,剩的留給他明早吃。”
含璎嗆得咳嗽起來,周從寄忙放下刻刀,伸手過來替她拍背。
含璎哀怨地望着他,“夫君挑燈為我刻章,我難道叫夫君空着肚子?”
“便是給阿豚做的,旁人難道吃不得?”
“且我的确是做給夫君的,騙阿豚罷了。”
正說着,阿豚不知幾時出了隔闆門,揉着眼,問:“嫂嫂騙阿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