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璎一僵,旋即神色自若道:“阿豚在做夢。”
阿豚揉完眼,目光落在桌上那盤糍粑上。
眼見着他一雙大眼逐漸恢複清明,含璎忙起身過去,牽起他的手,送他回屋,哄他重新躺下。
阿豚兩隻手攥住被沿,烏黑的眼望着她,關心道:“嫂嫂累,早些睡。”
含璎摸摸他的腦袋,吹熄油燈,帶上門,輕手輕腳地退出來。
回前廳便端起糍粑,對周從寄笑笑:“夫君,糍粑雖好吃,到底是糯米制的粘食,不易克化,夜間吃了不怎動,更是少吃為妙。”
說着便數了數,阿豚明早吃三塊,還夠。
前日路過糕餅鋪,阿豚饞人家的糍粑,正好家裡有糯米,她便做了一盤。
周從寄直起身,看她半晌,忽朝她招招手。
含璎不明所以,還道他有話與她說,怕吵着阿豚他們,湊到他跟前,悄聲問:“夫君有事?”
周從寄沒答,抓木塊的那隻手伸過來,指腹在她唇角摩挲了幾下,順勢抹了抹她面頰。
含璎聞見一縷木料的清香,跟着拿手背蹭了蹭唇角,問:“可是沾了糖漿?”
周從寄收回手,繼續拿刻刀擺弄那小木塊,“嗯。”
含璎看看手背,卻是幹淨的,若沾了糖漿,怎會一點不發粘?
可周從寄總不會無緣無故騙她。
她去前院洗了筷子,剛潑掉盆裡的水,隐隐約約聽見兩聲細弱的呻吟,凝神再聽,又沒了。
無星無月,涼風吹過,搖得一樹發脆的老葉子沙沙地響。
等了片刻,那呻吟聲又起,似是牆頭發出的。
含璎取來竈旁挂的燈籠,踮起腳尖,舉高照了照,原來牆頭卧了隻花貓,小小的一團,冷得發抖,毛豎得直直的。
不知怎生爬上去的,似是下不來了。
性子倒倨傲,見了她,不再呻吟,一雙烏眼瞪得溜圓,含璎移開燈籠要走,才矜持地喵了一聲。
含璎搬了張杌子,踩上去,一手提燈,一手夠貓,想抱它下來,手伸出去才發覺還差了一大截。
正想回屋搬張條凳,周從寄到了她身後。
“夫君來得正好,快幫我将這貓捉下來。”
周從寄沒做聲,兩手卡在她腰間,毫不費力地往上一提,“夠麼?”
含璎幾乎與花貓目光平齊了,探手便抓住了它背上毛皮。
周從寄放她落地,看了眼貓,拉開院門,要放它出去。
含璎抱着貓不撒手:“月黑風高的,它怎認得回家的路?”
又道,“才這點大,興許還不認路。”
“且留它住一晚,明日再說。”
周從寄重新關上門,彎腰撿起杌子,拎回廊檐下。
含璎笑吟吟地抱貓跨過門檻,将貓擱在方桌上。
燈火一照,看得真切了。
這貓小,瞧着頂多才剛斷奶,身子隻比人手掌略長,黃底白花,白毛髒得有些發灰。
含璎一時點它腦袋,一時輕撫它背上的毛,玩得不亦樂乎。
忽又失落起來。
“它家中不見了它,定會擔心。”
“明日便該找過來了。”
周從寄掃了眼花貓,“多半是沒人養,流落在外的。”
含璎驚訝道:“夫君怎知它沒人養?”
“這般大小的貓,若是家養的,不會出來太遠,更不會爬上牆頭,”周從寄頓了頓,繼續道,“身上毛髒,又瘦,應是在外有陣子了。”
含璎聽他說得有理,既可憐小花貓的遭遇,又有些高興。
她揉揉花貓的腦袋,将它兩隻毛茸茸的小耳朵撸得豎起來。
“往後你便跟着我。”
“你叫甚名字?”
花貓自是不會答。
含璎歪着腦袋,認真想了片刻,點點花貓的小鼻頭,笑道:“你叫阿花。”
周從寄手中動作一頓,提醒道:“它是公貓。”
含璎哦了一聲,揚揚眉,“公貓不能叫阿花麼?它生得就是花的。”
她去竈上找了碗剩的炸小魚,一條才隻手指長短,魚刺炸酥了,連刺帶肉一起吃,鮮香酥脆。
花貓許是餓壞了,含璎拿了條小魚喂它,剛靠近,它一爪子便撓過來了,等小魚脫手,落在桌上,立時一口叼走。
含璎手背一疼,正想看看,周從寄已先一步拖過她的手。
幸好隻抓破點油皮。
周從寄皺起眉,“明日便将它送走吧。”
含璎不肯,“它在外頭争食争慣了的,一時怎改得過來。”
周從寄看着她,又道:“留下它,恐會再抓咬阿豚。”
“我叫阿豚離它遠些,阿豚一向聽話,不許他碰,他便不會碰的。”
周從寄見勸說不動,沒再堅持,繼續刻那木頭。
待阿花吃得肚子滾圓,忽伸手将它捉去,摁着它一隻腳爪,拿了把剪子,給它剪起指甲來。
阿花起初還掙了掙,被周從寄看了一眼,便一動不動了,服帖得很。